卫央知道他有话要说,便看着刘员外,却听他问道:“她们如今感情十分好,但,大妇毕竟身为官宦之女,名义上有至高之权。可她膝下无所出,你道是将来老夫死了,她该如何操持这偌大的家业?到时好生为难,只成全她一个节烈的名义,有甚么用?”
那——
“老夫代小儿发放归文书,将刘家家业分做二半,一半留给她们几个,叫他们好生照管孙子,若将来想改嫁了,那也有一份好嫁妆,不至让婆家笑话。”刘员外正色,言辞恳切道,“都是好孩子,在我刘家既没有辱没门楣,也不曾辜负小儿,老夫怎可不为她们计?便是做不成佳媳,那也是老夫半个女儿。”
卫央肃然起敬,这个时代能做这般想的老人可真的不多。
刘员外又道:“至于大妇么,那是刘家对不住她。老夫将一半家业给她,并修书四海,言明是小儿福薄,刘氏不敢耽搁女儿青春,只好奉还冯家。待孩子将来另有佳人,老夫还当登门为半个父亲。这般安排,既可不将孩子捆在残败刘家,你道那贞节牌坊好么?那是压死人的物什!这二来么也成全他们夫妇一番夫妻情深。大妇深知小儿胡闹,在外头早有妇人,她开了恩口,命小儿纳她们入室,如今她青春年少,老夫又怎可强求她青春陪伴那孤灯?她自该有自己的前程才是。”
好!
卫央又不解地道:“但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老夫不能不急,更不敢不急。”刘员外说道,“东厂番子竟隐藏在老夫身边,此事传出去,只怕那些个清流大夫怪罪在陛下身上。”
卫央心中一紧,难不成老员外是……
“不错,老夫要上书一封,备言东厂之害!”刘员外须发皆张,勃然而怒道,“这些狗贼,胆大包天之至!老夫须即刻上书,若天子详察东厂之祸,必根除之。此番上奏,老夫也知东厂汪直必然来报复,因此,将孩子们托付于卫少侠,老夫便再也无忧了。”他看着卫央又说道,“这也是为忠顺王府除害,这些人,哪里懂什么国家大事,他们只怕要拖累边事,此言旁人讲不得,讲了天子还怀疑与边将勾结,老夫却不惧。”
好,老员外忠勇可嘉!
“只不过,你我都明知,这东厂,只是天子脚下一条恶犬,老员外上书有何用?不必说什么要留清白在人间,于少保国家忠臣,那是做了利国利民的大好事。老员外壮志未酬,怎能轻言壮烈?”卫央道,“若真为边事,在下倒有一计,既可令东厂不敢伸手哈密军事,又可令老员外一家平安无忧。这第三,也代替东厂恶犬,为天子分忧。”
刘员外一笑:“果真是稳赚不赔卫小郎。”
“哪里稳赚不赔啊,分明是勉强支撑。”卫央道,“这上书,却是应该的。哈密出约束江湖之文书,此事天下必皆知,天子又如何不得知?员外忠勇体国,自当一五一十详细说此事。况且,老员外年迈,又有此大事,一些责外之职,也当放弃了,好生颐养天年才可以。”
刘员外惊道:“老夫还有什么责外之职?”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老员外令刘管家递送书信,又是去京师的,不巧被我得知了,而已。”卫央道,“在下有一言,望员外详察。员外可上书一封,备言哈密之事,再谈家中之事,而后提一提刘管家趁机妄图坑害少夫人及小公子之事。”
刘员外沉默良久,一时踟蹰不能断。
“如此,职责尽到了,那么若再添一个,在下手中有获取盐引,再制作细盐的买卖,这买卖,也可分为几分。”卫央道,“主意是我出,干系是我担,这最大的一头,自该是我的,若不然,天下便不会有这一桩买卖。”
“不错,那么剩下呢?”刘员外问道,“哈密留一份,陛下内帑取其余,可否?”
“不可。”卫央断然道,“所余三成,王府取一,当然了,前提是王爷与我真心合作,而不是想着坑我,骗我,欺负我。”
刘员外哈哈一笑,沉吟片刻道:“若如此,你再让出一成,天子内帑取二,可也。”
“分文不让!”卫央道,“我知道,国朝体制乃是地方存留与朝廷转运对半儿分。这细盐所产之利润,已有一部,至少三成,为官府与朝廷获取。此大利,我再也让无可让。”
刘员外显然对此熟悉之至,琢磨片刻点头道:“那也好,那么剩下的一成,可否让与哈密军民?”
他恳切说道:“民富,则商强。百姓有积蓄,你的生意也好做地多。”
“这道理很好,我也是这样做的,不过,这十成,乃是百姓、上下游产业链、哈密军民所取利润之外的利润,此所谓纯利。”卫央道,“我看老员外家并无善于经商之人,儿孙虽自有儿孙福,但坐吃山空也不是法子,我让利一成,如何?”
“多了。”刘员外稍一犹豫当即道,“一成之中,取三分,足矣。”
“那可为难了。”卫央有些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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