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这一招可一点儿也不昏,他不但不昏而且聪明的很!
老王爷一眼就看穿了老皇帝的意图。
因为他还有老皇帝通过秘密通道给他传来的请求,原意是“秦王就托付给你了”。
以如今的局势看,老皇帝显然打着两手准备。
首先,肯定是试图一举消灭西军,最多留下镇戎军给他儿子当看门犬。
此举若不成,那自然是借用这次数路兵马齐出的机会,彻底消耗干净赵王的军队,而后解除有可能支持魏王的文官集团的权柄,以他老不要脸的精神,请求西军加大对秦王的支持。
等秦王登基后,自然要依靠西军站稳脚跟,到时候,西军不得不入关,而西军入关,自然不得不卷入大大小小的争斗,尤其朝堂的权利斗争,那可是一味毒药,一旦卷入就别想全身而退,到时候,再利用文官集团和贵勋集团剪除西军进关的力量,这天下嘛,自然还是他老朱家的天下,西军留下的巨额财富更能扶持朱明王朝继续逍遥快活。
如此一来,天下大乱但皇位依旧在老朱家的子孙的屁股底下。
你说美不美?
“老皇帝太小看卫央对西军的影响了。”老王爷心想。
这里自然包括了他在内。
他也被卫央给影响了,影响的对皇帝都不是那么在乎了。
李芳完全懵住了,他一个太监都知道这么做只会让外人占便宜何况皇帝呢。
“此事须一一查证,大王不可轻信!”李芳慌忙要阻拦老头儿行使军令。
王华父子二人想的却是两个事情。
王华很高兴,但隐约觉着不应该。
“我们与鞑靼人乃是死敌,别的不说光京营被鞑靼一网打尽,便是不可忘却的仇恨,哪一个敢与鞑靼讲和,那就是国朝的叛徒,天子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否则,便是京营从此永远也不要想归建,边军对朝廷越发离心痛恨。此事,天子不可能不知。”王华心里直想道,“莫非圣天子有更好的办法,不但能消灭西军,还能报京营被全歼之仇?”
他猜测应当是如此。
可王守仁一股怒火已经烧上了心头。
“这是哪个奸贼在朝中作乱?”王守仁怒骂,他知道若是西军形成了统一的认识那就不是朝廷所能心平气和与他们讲理的时候了,此刻的西陲,有卫小郎这位三号人物再,他们冒险的胆子与开战的勇气比以前多了何止一百倍,于是怒声道,“这么下去,西军是可以清君侧了!”
王华大惊,骇然一把将王守仁试图扯到身后去。
你胡说什么?
“父亲,这是有奸贼作祟,如今之计,必须让杨一清在黄河东岸截住赵王的大军,非如此,不可以安定天下!”王守仁顾不得君臣父子尊卑有别,高声请求道,“如今之计,父亲当以钦差身份,于李公公一起挟制甘肃总兵府,要求杨一清立即阻拦赵王大军,以朝廷的名义向察合台、叶尔羌……”
他忽的打了个冷颤:“北庭侯可知朝廷发往叶尔羌的军械到达哪里了?”
“我哪里知道,不过,你没那个资格挟制甘肃大军,至于清君侧的事情,要放在平常状态,我肯定呼应你的请求。”卫央当即道,“老王爷,我们当立即要求贺兰大军撤出河套以南,乃至于撤回西陲。”
“不可!”王守仁大惊。
王华却大喜。
“父亲,此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王守仁厉声说道,“北庭侯,你之意我十分明白,清君侧之事,本就是史书诟病、天下侧目之事,你不肯为那也可以,但绝不能撤走贺兰山下的大军。”
王华彻底茫然了。
儿子,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他们撤出贺兰山不好吗?
“父亲,一旦贺兰侯大军撤出贺兰山,天下人会怎么看?更重要的是,北庭侯会怎么宣传?他定会将赵王大军穿插过鞑靼大军直奔贺兰山的消息传播的路人尽知。到时候,西军与瓦剌、察合台、叶尔羌乃至于葱岭以西的大军鏖战,朝廷却在背后抢他们打下来的地盘儿,天下人怎么说?”王守仁怒道,“此事非以朝廷钦差的身份挟制甘肃大军,打退赵王小儿的居心叵测,已在无法解决。我辈读书人,最是这个时候才应该挺身而出,为天下消弭战火的义务。若不然,西陲或许在三五年内军事上有所失败,但他们将取得天下人的人心,天无二日,一旦天下人以西陲为天空二日,到时候,朝廷是什么?天子是什么?”
这……
王华与李芳面面相觑。
“有一种胜利叫退却,有一种失败叫占领,这是《赵氏兵法》里写的对吧?”王守仁盯着卫央,径直道,“军事上的胜利……嗯?”
他看着卫央笑嘻嘻的面孔忽然心里有一种极其奇妙的反应,这厮竟看得比他还要远?
仔细一琢磨方才说的那番话,王守仁彻底明白了。
赵王已经成为皇帝手里的弃子了。
他拿下河套,下一步就是被朝廷和皇帝联手以“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罪名彻底废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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