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很安稳。
怀恩并非残酷阴损之人,他带兵到拱门外时还请求带队的校尉不要怪罪一般宫人。
“西军将领在,谁敢造次,怀公公放心便是了。”校尉道。
进宫去,大内供奉留在京师的神色复杂,他们当然不惧西军铁骑,可怀恩带着人他们就不得不奉命行事了。
片刻间的工夫怀恩便将宫内大小人员调拨清楚,在皇帝离京的这段日子,宫内大小事务根本无人管理,许多秩序都乱了。
一番整顿后,怀恩出宫迎驾,汪直已调配东西两厂,牟斌引锦衣卫大汉将军,三方会和,在城门口夤夜接驾。
越王见銮驾徐徐往宫内而去,嗫嚅了一下,叹口气什么也没说。
他早安排好秦国公府了,可卫央显然不会入住,再加上李芳早先回来的时候就吩咐过,大将军要在大内陪王伴驾,群臣也没话可说,他们这些诸王自也不敢多言。
不防到了宫外,有军情司人员拦住越王,将襄阳郡主的家书递给他。
越王一喜,难道……
“父王,可是西军愿意支持越王府?”世子悄悄凑近问。
越王忙瞪了一眼,这里你说这些?
群臣中也有人盯着越王,倒不是怕他做什么,而是怕他不做什么。
“早做打算哪!”待銮驾进了宫门,有人路过时低声提醒。
越王心中蓦然有些烦躁,又见内阁四臣站在高处瞧着他,心中越发恼怒,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些恼火。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家书公然给他?
“恐怕不是要支持谁,这是要警告我们。”越王看着那薄薄的一封家信心头升起明悟。
想了下,他咬牙打开家书,果然并没有任何暗示甚至提醒,只问候了一下他老人家,而后问她母亲,最后才提醒了一句:“世子轻浮,诸子焦躁,用心求学去。”
这是明摆着告诉越王,你那几个儿子没一个成器的,你就算拿到了储君的位置,你那江山也守不住。
“咦?”身边传来兴王的声音,越王回头一看,这人正在他身侧窥测家书。
越王心中愤怒,待要训斥时,宁王从后头赶上来,瞥了一眼越王家书,也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书信。
“王妃来信,劝孤王回江西去闭门读书,”宁王的脸色有一些狰狞,脸上有笑容,眼睛里却全是冰冷,用一种极其别扭的语调大笑道,“此意正正是孤王的心意,京师大事已了,孤王定当转回江西,闭门读书。”
说着说着心头的火气就上来了,宁王目视那内阁四个人,声音已经走调了,厉声道:“这下你们可放心了吗?”
李东阳笑了笑,摇摇头转身就走。
他既成了内阁首辅当然要尽快去内阁报到,他不怕杨廷和留下什么后手,只怕群臣归来之后,内阁出什么差错!
至于说宁王的敌意诸王的生气与否那都不是他要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这些诸王为了储君之位大打出手。
“西军控制了顺天府,诸王但凡有所行动,西军必然会出手,”李东阳叹道,“如此,国家大乱就在眼前。”
越王一愣,宁王也愣住了。
两人迅速对望了一眼,不错,一旦他们大打出手,得利的是谁?
“太子妃虽降格为秦王妃,然一旦秦王爵位有了继承……”兴王脸色也迅速阴沉下来。
三王立即就走。
内阁不是他们的敌人,西军才是!
“越王,你该想个办法好生打探一下,西军与皇帝到底做了什么交易,”宁王沉声道,“我等自相残杀,得利的只有秦王府。”
“不错,秦王府,秦国公,这里头……”兴王提醒道,“咱们可别忘了,陛下也是少年为帝!”
周王跟在三人身后,眼珠子滴溜溜在商人背上看了又看。
他原本就被越王拉拢的很,这一次来京师,也是为加强和越王的联络。
可如今这三人提起秦王府,“一旦秦王妃诞生皇孙,有西军的帮衬,少年天子也未尝不可,”周王心中来回动摇,他知道自己最没资格参与夺嫡,他只有战队的资格,“若果真如此,那……”
忽然瞥见福王府诸王神色略有些信息,周王恼恨地想给自己一耳光才行。
福王府这些货色,之前传说他们把福王宝藏送给皇帝,他还嘲笑这些人来着,如今看来,他们才是最聪明的。
人在诸王这边,这是大明宗室的权利,皇帝无后他们自然要参与立哪一支为储才是。
可他们的财富拿到了皇帝面前,拿到了西军的面前。
他们最差也不至于被清算。
“福王府有高人!”周王心中恍然道。
诸王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在没有得到诏令之前他们也不敢进宫面圣只好就那么先离开。
群臣也散开了,多有彼此交换眼色要在暗处联络的。
贵勋们却没有离开。
张懋眼看着众人散去,脸上那点高深莫测的神秘立马消失,眼看着内阁去了原中书省所在处,群臣中三品及以上者也跟了进去,张懋低声道:“圣意未名,莫可轻动啊。”
“这么等下去不行,卫央手握顺天府最强大的军队,王守仁在一旁窥伺,陛下的安全我等不必担忧了,”徐俌道,“但天子要建立新的二十六卫,我等须有些作用。”
“不错,”徐延祚坦言,“二十六卫十三万余人,西军无法调拨,流民中,大有可为。”
几人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诸位,再拖下去,西军的粮食一到,中原流民尽数被他们征调,我等还有什么作为?”张懋厉声喝道,“这个时候还顾着自家粮仓里那万担粮食,莫不是这些玩意比身家性命还要要紧?”
何意?
“天子亲军二十六卫,东宫卫率少说也要十二卫吧?”张懋道,“老夫知道,诸位的意思都打在禁卫军身上,甚至五城兵马司,可咱们别忘了,这些事天子的亲军卫率,咱们当臣子的怎敢伸手?”
东宫卫率就可以?
当然可以!
“走,先回家,明日大朝之后,得月楼一聚。”徐俌精神一振,“多日在西安府,可把咱们给闷坏了,这得月楼的醉花红,诸位都想念的紧了,是不是?”
众人脸色一阵古怪,但目光却都落在迅速占领要冲位置的西军将士的脸上。
土包子进城,能守得住内心向往繁华?
他们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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