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萧月熹起疑的,是慕云轻身上的味道——龙涎香的味道。
两个多月前,她从康州回来,遇袭的那晚,敲昏了她的人身上,也是这股味道!
她总算明白了昏迷前为什么觉得那股味道熟悉,是因为她面圣的时候就经常闻见!
真的,是他么……
萧月熹不动声色地看着慕云轻,越看,越觉得不可能。且不说堂堂九五之尊,怎么可能未卜先知地半夜出宫救下她。单是慕云轻这个样子,也不像是提得起剑迎敌的。
看了半晌,萧月熹还是觉得,那天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的可能更大一些。或者,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只是像而已呢?她从不用香,闻错了也正常。
想到这,萧月熹行礼告罪道:“皇上赎罪,是微……臣妾失礼了。”
骤然从“微臣”变成了“臣妾”,萧月熹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然而慕云轻不以为意,只是挂着他招牌式的低顺笑意,拉着萧月熹坐下,将手里的东西摆上桌。萧月熹这才发现他是提着个食盒进来的,里面装着几样精致的点心。他柔声道:“你也多少吃点东西,离晚膳还早呢,你总不能一直饿着自己。”
萧月熹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块糕点,他的手苍白又修长,令掌心那些厚茧都显得异常刺眼——他幼年是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除了被其他皇子公主肆意打骂外,就是伺候的奴才都不肯尽心尽力,这些茧子,都是做惯了粗活磨出来的……
“月熹?你怎么不吃啊?”
萧月熹回过神,遵从圣意吃了两口,只觉索然无味,完全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慕云轻贴心地给她倒了杯茶放到面前,让她受宠若惊的差点噎死,忙道:“皇上你,你不用……”
哪知皇上比她还委屈:“不是你说不想人打扰的嘛?”
萧月熹:“……”那皇上您为什么要进来?
慕云轻难得地学会了一次察言观色,解释道:“我是有件事想跟你说,你先吃,我不急!”说话间,他已经挑拣出几块糕点来,补了句:“把这些都吃了!”
“……”皇上您这是喂猪呢?
满心的腹诽被萧月熹按住,只是不动声色地道:“皇上……”
“诶!”慕云轻突然面露不满地打断萧月熹道:“我说了没有外人,我们不讲那些规矩!我也没有自称‘朕’,你也不要叫我‘皇上’,以后我们私下相处的时间多着呢,你总是这样不难受么?”
萧月熹愣了半晌,才干巴巴地道:“你也不用这样……我,我不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边吃边听着。”
慕云轻的面上又挂起了暖暖的笑意,可那笑意一闪即逝,他的眼底充斥着落寞,继而忧郁地问道:“你听说过我的母亲吗?”
萧月熹一怔。
慕云轻并不是当今太后亲生,是后来才被太后接到膝下养育起来的。也正是因为太后这个决定,才结束了慕云轻这人人可欺的悲惨生涯。只是接的太晚,那时的慕云轻已经有十三岁了,早已经过了启蒙的最佳年龄,以至于现在文不成武不就,被朝臣百姓明里暗里的笑话了这么久,也不照悲惨童年好到哪里去。
萧月熹迟疑片刻,才问道:“……您说祥太嫔吗?”
大抵为君者,都做过酒后临幸宫女的缺德事,这位祥太嫔就是那个倒霉的宫女。她本就是个粗使宫女,一直在南川行宫领个闲差补贴家用。一个闷热的夜晚,在南川行宫避暑的乾丰帝多饮了几杯凉酒,看一个粗使宫女都觉得貌若天仙,便拖上龙榻宠幸了。
一个宫女,要真不喜欢,不给她名分也没人说出个不妥来,醒酒了的乾丰帝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可那名宫女,偏偏怀上了龙嗣!这就开不得玩笑了,乾丰帝那会儿女儿十几个,儿子却只有四个,其中还有一个与前不久刚刚染上恶疾离世,当时的太后盼孙心切,无论如何也要她生下这个孩子。
这名宫女最后生下了慕云轻,太后大喜,越过乾丰帝直接给那宫女一个嫔位,还赐了“祥”字做封号。可这位的福分却也就是在这里走到头的,皇帝不宠她,连带着不喜欢她的儿子,取个名字都那么随意,就因为他出生那天浮云淡薄,微风轻拂,就取了云轻这么个名字,怎么听都像是不重视。
乾丰帝也确实不重视,不然慕云轻幼时也不至于被欺负的那么惨。
祥太嫔没得太早,萧月熹听到的传闻也并不多。
“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听说祥太嫔入宫没几年就染了恶疾薨逝了,您提起这个是……”
话还没说完,就惊奇地发现慕云轻面上闪过了一丝从不曾出现的冷意,他低低一笑,略显痛苦地低语:“呵!恶疾……宫闱秘事,自然不便透漏出去。我母亲,是被秘密处死的!”
萧月熹心里着实一惊,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集中了起来。
慕云轻缓缓收紧手指,死死地攥成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又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
“当年还有一桩事,是关于我四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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