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忙道:“我带您去!”
黄连的府邸没有地牢那种东西,这些天送来的犯人大多送入柴房,重要点的就找个小厮或丫鬟住的屋子扔进去——反正府里现在空得很,人都在疫所帮忙呢,他倒是有的是地方关人。
铁鹰算这些人里最重要的犯人,他的“牢房”极为宽敞,只不过里面一应家具摆件全都挪了出来,就是一空荡荡的屋子,除了床,连灯都没有,窗户还都被封死了,也不知道夜里要怎么过。
萧月熹打开门锁进去的时候,他早就醒了,只不过人被捆得结实,躺在床上,除了头,哪里都动不了。他转头,看清来人是萧月熹后,怔了片刻便怒极反笑道:“萧夫人真是好手段啊!”
“过奖过奖。”萧月熹心不在焉地扫视了一圈,发现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眉头便皱了皱。
苏苏立即会意,出门给她搬椅子去了。
萧月熹歪过头打量着铁鹰,道:“说来真是惭愧,上回我流落贵山寨时,待遇极为优渥,和您眼下这处境比起来,可真是半分阶下囚的样子都没有。”她“愧疚”地说着,可眼底一点愧疚的意思都没有。
苏苏很快搬了椅子,甚至还让人抬了张桌子进来,现场给她煮了一壶茶喝。
萧月熹享受着跟阶下囚截然相反的待遇,眯了眯眼,笑道:“不过我现在有些怀疑,你是不是故意被我抓来的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茶杯正轻轻抵着唇畔,视线却没放过铁鹰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他不光愤怒,还很急躁,又不像是伪装。萧月熹不动声色地记下,继而又道:“我把你送下山,又心血来潮回到贵山寨,一把火烧了你的屋子,倒发现一个有趣的事……你的那位主子,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你啊?”
铁鹰冷哼,不欲理会她。
“你都失踪这么久了,你家主人也不派人出来找找吗?”
良久的沉默,萧月熹维持着面上戏谑的笑意,终于等来铁鹰开口:“萧夫人就不必同在下绕圈子了,不论您怎么旁敲侧击,我都不会吐出任何对您有用的消息的。”
“嗯?”萧月熹故作疑惑地问:“阁下就不着急吗?万一你家主人不是不在意你,是病得太重,或者……是死了呢?”
“你放屁!”铁鹰终于没忍住吼了出来,说起来,这还是萧月熹第一次见他露出假笑以外的表情,一时觉得新鲜。见他一副“要不是身上被绑得动弹不得,我早就冲过去掐死你了”的凶残表情,萧月熹面上的笑意就缓缓扩散开了。
萧月熹道:“哟!您这主仆情谊还很深嘛!我不过随口一说,阁下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
“少废话!”铁鹰终于没有耐心再与人虚与委蛇下去,他冷然决绝地道:“此番我落在萧夫人手上,只能怪我时运不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其他的无可奉告。萧夫人可以走了么?临要死了,在下想给自己留一份清净。”
有生之年从未收到过如此明目张胆的逐客令的萧月熹笑容不减,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淡然道:“我还没说完呢,别急着赶人。”铁鹰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摆明了不想再搭理人。萧月熹没有理会,只是继续道:“你们主子不派人出来找,那我只有上赶子往回送了。我没有替别人养东西的习惯,阁下整天留在我这混吃等死也不是个事儿,还是早些回去吧。”
铁鹰一怔,掀开眼皮想萧月熹投来疑惑的一眼。
“不过能不能领走,就要看你们主人的能耐有多大了。”萧月熹勾了勾嘴角,起身又道:“我就不打扰阁下清净了,待他日扫平了乱匪清理了南边后山,一定将这一‘好消息’告诉阁下。”
她说完,转身就走,身后的铁鹰却炸了:“等等!你要干什么?你回来!你要做什么?萧夫人……萧月熹!”
萧月熹没有被他的怒吼震慑住,也没有回头,出了房间将大门锁好,不理会屋内愤怒的咆哮声,脚步却略略顿了顿。如今乱局逐步平定,她似乎越来越没有留在滨州这边的理由了。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听一旁的苏苏忽然问道:“夫人,您想方设法地套那个铁鹰的话,为什么又不听了呢?”
萧月熹笑道:“听了有什么用?山匪还是得剿,后山还是得清啊。还有那么多被迫做苦力的无辜百姓呢,他说什么都没法动摇到我,还浪费彼此的时间做什么?跟他说,只是为了让他着急,看他还会不会有什么后手。至于他要说什么,我可没工夫听。”
苏苏看着她,没有说话。
觉察到她的视线,萧月熹笑了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苏苏认真地想了想,道:“嗯……就是觉得夫人的很多想法都与常人不一样,越是接触,就越觉得有趣。”
萧月熹不觉得自己哪里有趣,莫名道:“你说什么呢?”
苏苏也笑了,摇摇头没再多话,跟在萧月熹身后走了几步,正巧迎上安顿好各项事宜回来复命的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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