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鸟儿站在窗台蹦蹦跳跳,偶尔发出一声亲昵的叫声。
早春的午后就是这般惬意,周顺躺在屋子里,浑身懒洋洋的,一点也不想动弹。他在羡慕那两只鸟儿的无忧无虑。
呆在武昌的日子好无聊,他开始怀念金陵城的人和事。在那里,他受人尊重,虽然没有很大的权力,但有权力的人见到他也要低头。
他伸手摸向胸口,锦袍里面硬邦邦的,内口袋里藏着一封信。
这封信里藏着他一生的希望。
义父,想到周才德,还有周光,他一个个想下去,最后在胸口轻轻弹着手指,轻声念着:“义父,我也不想杀你。如果你能早点清除于家人,我现在一定是你忠诚的儿子。”
外面很安静,没人敢打扰,他在等候一个人。
这座驿馆里除了从金陵来的使团再没有居住别人,邹普胜为了照顾他清净,把其他的使团都安排到别处居住。
“大公子,大公子,”门外传来细微的声音。部下不知道他睡着没有,不敢大声说话,怕侵扰了他的美梦。
周顺把手指从胸口挪开,好像怕外面的人发觉那里藏着秘密,大声吩咐道:“进来。”
侍从推开一条门缝,毕恭毕敬站在门口禀告:“陈五将军来了。”他脸色紧绷,看上去有些紧张。
自大公子在倪元俊事变后回到驿馆后,心情变得很差,以前对部下还算体恤,现在经常没来由的发脾气,偶尔还会打骂他们。
他们都无法明白周顺内心的矛盾和痛苦。
陈五将军就是陈友谅的五弟陈友仁。陈友谅身为天完朝的平章政事,不在武昌城理事,派他的弟弟陈友仁来武昌城,替他打理与朝臣的关系。陈友仁排行第五,在南昌被称做“五王”,在武昌城被称做陈五将军。
周顺立刻翻身站起来,摆手道:“知道了。”
属下悄然退出,关上房门。
陈友仁来武昌城一个月,已快把这里折腾的鸡犬不宁。倪元俊以前是独揽大权一手遮天,陈友仁没他那么大本事,但架不住他每日无所事事,大街小巷到处溜达。每日飞鹰走狗,把城中泼皮都弄到一处,欺男霸女无所不为。
陈友谅是渔民出身,陈友仁从小就跟着他哥哥打渔。与陈友谅举事后随着权势的增大气度愈发变得沉稳相比,陈友仁这些年没有一点变化。说话做事一点不像个有身份地位的将军,与他过去打家劫舍时没什么变化。
他在军中常常与走卒混在一起,喜欢喝酒赌钱,但也因此很受军中将领喜欢。他脑子灵活,打仗喜欢带头领兵冲锋,深受将士们拥护,与张定边同为陈友谅的左膀右臂。
周顺在郑晟身边多少读过许多书,看不惯这种江湖做派。他不喜欢陈友仁,但也不敢得罪他。
在金陵时,他感受不到,出金陵来到武昌,他才认识到天完朝廷与天启比相差甚远。从朝廷规矩到军中将士法度,天完朝廷如同草莽英雄汇集之处,天启府才更具有王者之相。
他在屋子里整理衣冠。
听见驿馆门口传来一个粗重的声音:“周兄弟在吗?”
他推开门走出去,天气很暖和,两百步的独眼龙是显得面目可憎。
与这样的合作是与虎谋皮啊!周顺默默的想。可是他没有退路,他身体流着的是曾经弥勒教义军皇帝的血脉。胸口的信挤着肌肤,他怀着复杂的心思走向陈友仁,在二十步之外拱手行礼,称呼道:“五将军。”
陈友仁龇着牙齿,问:“你找我?”
周顺走到他近前,如做贼般瞥向左右,压低声音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友仁只是看上去粗鲁,其实精明无比,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咧开嘴大笑:“哈哈哈,要寻乐子,找我就对了。”
他向拐角处的树荫底下招招手,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哒哒”而来。
“走,”他对着周顺伸了个懒腰,“上车。”
马车上大概是最合适谈秘密的地方,周顺登上马车盘膝而坐,陈友仁立刻跟上来拉上车帘。
车厢中立刻暗下来。周顺等陈友仁转过脸来,平静的说:“我有一座城要献给平章政事。”
有些事一点就破。陈友仁闻言控制不住心中惊喜,一般抓住周顺的肩膀,呼气带着一股难闻的口臭味扑过来,问:“芜湖?”
周顺摸了摸藏在胸口的信,点头道:“不错。”
他这一个月来一直与项甲保持着书信往来。赵普胜半个月前在江中约见项甲,与他促膝长谈了一次。经过众多弥勒教旧人的劝告,项甲慢慢改变了主意,在给周顺的书信中态度逐渐软化,最终同意与天完朝廷合作,但他有一个要求,只诛杀于家一党,不能杀义父。
周顺已经回信同意。
项甲一向是个简单的人,才有这么愚蠢的念头。
这正是众人都在等待的消息。陈友仁兴奋的差点把车厢给踹翻,手舞足蹈道:“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回南昌了。”
周顺说出要求面见陈友仁的目的:“我要与平章大人见一面,商议更详细的计划。左辅卫在武昌城有许多密探,只有让天启府闻到一点味道,我们所有功夫都白费了。”
郑晟命王中坤对他放长线后,王中坤有意把这里的密探系统泄漏给他,让他得以明白左辅卫在武昌是多么强大。
陈友仁点头答应道:“我会尽快安排,我们的计划仙子只有陛下、太师、赵将军、傅将军等数人知晓,你尽管放心。”
马车欢快的奔向城中最热闹的烟花之地。
今日,周顺一扫往日斯文的模样,跟着陈友仁在里面尽情享乐,尝试了许多没见识过的手段,用女人娇柔的身体化解心中戾气。
项甲的信一直藏在他怀里,在最愉悦的时候也没有脱离他的视线。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项甲虽然同意了与他合作,但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正式出兵前,他必须要再回芜湖一趟,当面试探下那个愚钝的小子。无论如何,金陵城他都已经回不去了,芜湖是他和旧日义父的界限。
他搂着柔媚的女人,脑中却想着与义父再见时,便要分出生死。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他胜了,会把义父安葬在祖师的墓旁,当做教中祖师来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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