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金陵城的天晴一天雨一天的。
长江的上游最近连降暴雨,江水涨了许多,远远的看去波涛汹涌,甚是吓人。从月初,天启军便禁止附近的渔夫再去江中打渔。但是总有些人胆大,前些日子,听偷偷去江中谋生计的人回来说,见天启水师日日在江中操练,远远的听着炮声就像藏在乌云中的闷雷一般。
天启水师禁渔民下水,但对东西南北的商船却熟视无睹。
近年来,南北战事不断,却挡不住这金陵城中一日比一日繁华热闹。
这一日,天气稍放晴一些,偶尔能从云彩的间隙中看见太阳那惨淡的白光。金陵城头赤红的旗帜在潮湿的空气中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天启以烈火为图腾,喜红色,每逢庆典时满城喜庆,如着了火一般。
运河中的木船不紧不慢的在江水中游动,看船工划桨的胳膊就像是没吃饱饭一般。自江南的局势稳定后,运河水道便日趋忙碌,金陵正在修建新城,各地的物资日日不断经水道输送道天启的中心。倒不是这些船工偷懒,到了金陵地界,河面游动的木船如过江之鲫,这个时辰,水路码头根本就没有能靠岸卸货的地方,他们只能慢慢在江面耐心的等待,有力也没地方使。
河水浑浊,水面不时涌现出漩涡,缓慢在流动中消失后,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不远处。
河西岸半里路外建了一座了望塔,上面挂着两面旗帜,一面是天启的烈火旗,还有一面是天启水师旗帜。
了望塔正前方岸边靠着一艘有二十多丈长的大船,船舷外黑漆漆的,应该是下水不久的新船,在今日的河面很显眼。天启占据江南后,以金陵和宁波形成了两个巨大的船坞。宁波的船坞是当年称霸浙海方国珍家子弟创建的,金陵的船坞则是天启府主的夫人于家的产业,据说许多建造船只的工匠都来自广东。
此时,这艘漆黑的大船船头正站着两个人。
两人都是一身淡青色的布衫,前面一人眉毛尤其黑厚,从面相上年纪不大,脸上的褶皱却似浙东依山而建的梯田一般。后面一人虎背熊腰,五岳朝天般的脸上顶着一个大酒糟鼻子。两人相貌都很丑陋,浑身无一处不散发着凶悍之气。
他二人看着后面的木船一艘艘如赶集般往金陵城方向走,任由自家船停在岸边一动不动,只站在船头像是在等待什么。
今日见不到太阳,大约的是日上三竿时分,运河中正热闹的时候,忽然见河道两边远处响起一阵阵鼓声。
正在河道中忙碌的船工连忙朝声响处看过去,便见岸边不远处急匆匆来了两队兵马,打着天启水师的旗号。
“大公子,清路的来了。”虎背熊腰的汉子说。他二人都是浙东方家子弟,他正朝着禀告的那个年轻人正是方国瑛的大儿子方从善。
方从善脸上的沟壑扯动了几下,只是他的笑容看起来一点也不可爱,用沙哑的嗓子道:“于将军威武。”
当年天启进军浙东,方家是被于少泽招降的。此番天启府急匆匆把于少泽大军从福建召回来,牵动了许多人的心。方从善此番从宁波早早来到金陵,正是奉了堂伯方国珍的命令。如果于少泽真的取得了西征的统兵权,方家将不惜一切代价支持这位天启的后起之秀西征成功。
两人正在观望的功夫,那两队兵马很快到了眼前,为首的百户脸上如罩着一层寒霜,一看便是来者不善。
兵丁们挥舞旗帜到了岸边凶神恶煞般吆喝:“船都靠岸,把河道让出来。”
运河中顿时一阵躁动,此时河中大大小小的木船都争着能早一步进入金陵城,如何能把河道让出来?
这些兵丁们可不管这些道理,有些人已经把刀抽了出来,看上去容不得半点通融,嘴里骂骂咧咧的:“都不要往前走了,马上靠岸,再不动弹的,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船了?”
河中正一片混乱的时候,远远从金陵城中方向出来四艘水师战船,红彤彤的旗帜在半空中分为鲜艳,船头站立的士卒大声传令:“今日有水师通行,闲杂人等立刻让开道路。”
运河水道繁忙,关系到天启在金陵城诸多事宜,水师虽然在长江水路中霸道,但是很少在运河水路中航行霸道。
那几艘水师战船却不说道理,只把河道中各式各样的船只往两边赶。
方从善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闷声道:“这是谁人的部众,怎的这般不识好歹。”
方进诧异,问:“大公子何处此言?”
方从善见水师兵丁耀武扬威的样子分为不喜,道:“于将军从杭州出发的日程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考虑到运河水路繁忙,命水师大船绕道松江府前往金陵,我们只是先来打打前哨,等候吩咐。这些人此番做法岂不是在给于将军脸上抹黑吗?”
方进嘴唇动了动,不以为然,觉得是自家少爷想多了。
那些水师兵丁动作很快,也极有效率。别看这运河水路繁忙如金陵城中四牌楼前的集市,只不到一个时辰功夫,他们硬生生从河道中开辟出一条宽阔的通道了。大大小小的船只都被赶到靠岸边停泊,拥挤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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