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在地窖中关了六天,看见蓝蓝的天真舒服,还有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新鲜的。
他暗中打量这几个兵丁,看上去是汉人。张世策眯着眼睛远眺茅草起伏的山顶,自开始问完话后,便当他不存在,注意力全集中在山顶的追捕上。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进山搜捕的官兵收兵,一队队兵丁撤下来。
两个兵丁抬着一具尸首钻出松树林,“砰”的一声扔在张世策面前。
郑晟的眼皮连眨的止不住,低头掩饰自己的心慌。死尸的背后插着两只弓箭,后半边身上都染红了,他认得那张脸,是看守他的汉子,比王麻子温和的那一个。
一个武官拱手禀告:“千户大人,卑职等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另一个走了。”
“算了,”张世策从亲兵手里接过战马的缰绳,“救回郑郎中,这一趟就算是完美了。”他转身见郑晟躲在一边低着头,关切的问:“郑郎中,你没受伤吧?”
“哦,没有,”郑晟抬头站起来,“多谢千户大人。”
张世策双目炯炯有神,一双剑眉挑起,问:“郑郎中被这些人绑架有几日了,可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郑晟挠挠脑袋:“有五六天了吧,我从吴庄行医回袁州的途中被他们抓住,他们……”他故意吞吞吐吐,“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听他们说话可能和弥勒教有点关系。”
张世策笑道:“郑郎中放心,有达鲁花赤大人照料,在袁州没人敢欺负你。”他牵着马转了个圈,走到大道中间,问:“郑郎中会骑马吗?”
“不会。”
“奥,”张世策吩咐亲兵:“张建,到附近的村寨去雇一辆马车过来给郑郎中。”他翻身上马朝郑晟拱手:“郑郎中,我有事先行一步,留着孩儿们护送你回袁州。”
郑晟蔫巴巴的说:“多谢千户大人搭救之恩。”他实在是装扮不出来被救后喜悦的心情。
张世策只当他还没从被绑架的惊惶中恢复过来,也不在意,催马一溜烟的往南边的而去,顷刻间身影消失在山岭中。
郑晟回到袁州时,已是两日之后。
官兵们一路把押到达鲁花赤的府前,两个兵丁寸步不移的跟着他。在府前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张世策从里面走出来,招呼到:“郑郎中,大人召见。”
两个兵丁这才把郑晟交出去,让他跟张世策一起进府。两人进了大门往右,这里的房子不像府后那么奢华,两排青砖黑瓦的厢房夹着一片练武场,正对面是一间殿堂。
郑晟跟在张世策径直走进殿堂,满都拉图正靠在东边的木椅子上。
满都拉图一见到郑晟,立刻厉声喝道:“郑郎中,谁让你出城的?”
张世策站到一边,郑晟上前行礼,辩解道:“办医铺把钱花光了,等了三天店里没有病人,所以吴庄有人来请我就去了。”
满都拉图冷笑一声,问:“这一趟跑的怎么样?”
“我是个穷郎中,没想到有人会找我麻烦啊。”
“你不是穷郎中了,”满都拉图肩膀前倾,仔细观察他的状况,“他们没把他怎么样吧?”
“没有。”
“没找到你之前,我就猜到是谁干的,皮达被杀,我就怀疑到弥勒教的头上。”满都拉图语意阴狠,得意张狂,“袁州的弥勒教已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了,可惜爹不让我抓彭莹玉。”
郑晟一脸迷惘道:“弥勒教也会绑架杀人吗?那我以后还能出城吗?”
满都拉图哈哈大笑:“不要怕,小郎中,这天下是我们蒙古人的天下,弥勒教妖言惑众,我岂能容忍它继续祸害袁州。”
郑晟故意做出不安的姿态,道:“可是……,弥勒教的信众都是佛弟子啊。”
张世策突然插言:“大人,郑郎中之言有礼,朝廷不禁弥勒教,如果我们逼迫过甚,惹出民乱,恐授人以柄。”他说话举手投足有一股军人气质,难怪被满都拉图欣赏。
“嗯,不错,”满都拉图笑的像只狐狸,“所以爹不愿杀周子旺,但我要让他们自己作乱。我刚刚放了他,过几日再把他抓起来,再放,再抓。我看他周家有多少钱财在衙门里使,我要让他天天恐惧,寝食不安。”他的声音透过鼓膜往脑子里钻,让人不寒而栗。
郑晟默默的低下头,“周子旺被放了吗?”这倒是给他少了许多麻烦,编好的话不用再说了。不怪彭莹玉要举事,满都拉图盯上了弥勒教,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满都拉图的声音像闷雷响在郑晟耳边:“郑郎中,近些日子,你不要出城了。”
“是。”
“等我扫平了弥勒教,慈化禅寺的香火就该要旺盛了,这也算是我给你的恩德吧。”满都拉图的干笑声像只鸭子。
郑晟还不得不站出来行礼:“在下替师父感谢大人。”
满都拉图挥手:“你还俗了,与慈化禅寺也就没关系了。”他突然诡秘的笑,问:“张世策,你家里可有不要的丫头,可赏赐一个给郑郎中,他还俗就是为了娶妻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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