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立刻带他们走,下坪守不住了。”杨里长嘶吼,他颤抖的声音已经提示了可能要面对的危机。
“寨门……”
刀锋切断了咽喉,吼声中断,像是五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抚弄出一段高昂激烈的琵琶曲,突然,弦断了,……
“里长!”
手持长枪的汉子扑上来,灰衫汉子们退向里屋。堂屋的门狭小,有五个人留做断后,他们的身体很快被愤怒的汉子们捅了无数血窟窿。
杨里长一只手捂住咽喉,倒卧在地上,血顺着按住伤口的指缝流出来。杨九上前扶住他,已经没救了,他嘴巴张合,但痉挛着说不出话。痛苦的挣扎片刻,他松开手,蘸着鲜血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撤!”
“撤!”杨九松开手臂。他焦急的看向寨门方向,“一队人去东寨门,接管城门,一队人敲锣招呼老弱退出下坪,吹集合号,让下坪的汉子们聚集起来。”他的威望不及里长,但院子内外的人预感到巨大的危机,听他的吩咐往各个方向而去。
杨九抱着杨里长的尸体走向院子外,突然回头怨毒的看向里屋,“留下一队人攻破这个屋子,里面的人一个不留。”
下坪里响起急促的锣声,坪子外的黑暗中传来激荡的鼓声。
锣声对应鼓声,山里的狼群将要与牛群相遇。
彭文彬率仅有的三十几个骑兵狂奔向寨门,完全无视土墙顶上的弓箭手,他相信郑晟,那个人是个人物。
毛大和郑晟躲在木门右侧的箭塔里,东边和西边同时有一队火把扑过来。
“动手吧,”郑晟一脚踢开箭塔的木门,跳上土墙,长刀席卷向正趴在土墙上迷惑观望的乡兵。
毛家老四带着十几个乡民扑向脚下的寨门。毛大搭上弓箭,箭尖指向站在土墙头灯笼下发呆的守兵。
秋虫伤悲的鸣叫声中,模糊的灯火和月色下,这是完美的刺杀,不多的留守乡兵恍惚中成为狩猎的目标。他们倒下,在为秋虫和曲。
木门大开,山贼的骑兵离这里不足百步,毛家老四指挥山民贴着土墙迎击从里面杀过来的乡兵,把中间空旷的道路让给急冲而至的骑兵。
几百步外,举着火把的山贼像是萤火虫的浪潮。坚固的下坪终于被攻破了,从里面被人攻破。
郑晟退回箭塔,用粗木棍顶住破旧的木门,靠在石墙上粗重的喘气。他杀了两个人,把一个人踹到了墙下。
夜色很美,适合他今夜做的事。墙头的还有留守的乡兵在攻打山贼。他冲过去,那些人还不知道他已经不是自己人。他举起刀,愣愣的看着那些在拼命的人,又退回箭塔。他的战斗结束了,他无需为坐山虎冲锋陷阵。
乡兵和山贼围绕着寨门苦战,杨九领着两百多人挺在最前列,密林般的长枪挡住了急切的山贼。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郑晟拉住正在张弓搭箭的毛大,“不要再射了,陪我看看这夜景。”
坪子里的房屋一座接着一座被点燃,他们仿佛置身火海,许许多多的人正在朝东寨门方向逃离。
脚下的战斗看来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乡兵们原来这么能打,”郑晟喃喃自语,“对不起,”他慢慢把双手腕合在胸前,脸上露出如朝圣般虔诚的表情,张开的十指犹如跳动的火苗,“圣(火)昭昭,圣光耀耀,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这是一块新鲜的肉,新鲜到吃进嘴里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生机在跳跃。乡兵们是在为掩护亲戚家人撤离,才不顾性命的抵挡山贼,他们的勇敢给山贼们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但,失败的,终究要失败。
彭山康来了,骑在马上的身形如石雕般的挺直。
“不用你们喂饱他,只能用我们自己的肉,可是我还没修到佛祖以身饲虎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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