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坪周边五彩旗帜飘扬,唯有坐山虎的旗帜飘在城墙头。狰狞的猛虎亮着前脚利爪,一双凶横的眼睛注视正前方,令人不寒而栗。
彭山康很喜欢这幅刺绣,他特地命族弟下山掳掠了两个手艺高超的刺绣师,只为了这幅刺绣。这是那两个刺绣师最后的作品,绣好这幅猛虎下山图后,他们便被敲碎了膝盖骨扔进笔架山后的峡谷。
罗霄山的五家山贼再次相聚,饿狼闻到食物的气息,没有谁能忍得住这种诱惑。两个月来战事发展不尽如意,但在坐山虎看来乡民不过是困兽犹斗,他还没露出致命的一爪。
“开寨门!”城头两面红旗交叉,彭文彬催马领二十骑出寨。
四大山贼来下坪也没当得起这样的迎接。三四里外,三十几个头扎红色布巾的汉子抬着四头野猪和一堆野物,四个汉子敲锣打鼓。张金宝领头,郑晟背着双手跟在最后。随从们身上的衣服破旧,五花八门,但衣领上都绣了一朵绽放的火焰。
离大道边三四百步,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黑须老者站在一颗老槐树下,远远的目送彭文彬把来人迎如下坪寨。
“这些就是逃入山里的弥勒教残部吧?”
“没有他们帮忙,坐山虎怎么会攻破下坪。”
“下坪和茨坪相互依存,这两个月坐山虎采用骚扰之法,虽然没能强攻茨坪,但长久下去乡民在山里支撑不住的,山里的局势真是要变了。”
中年人手指灵活的玩弄两柄短刀,低头隐藏眼里的犀利,“坐山虎和茨坪,到底谁才是我们的好邻居?”
“李燕子,你敢说这话,不怕传到虎王耳朵里。”老头吃吃的笑,“山里一直有流言,我们四家有人和茨坪的杨祝两家有来往,说的不是你吧?”
“是我又怎么样,盗亦有道,如果虎王攻下茨坪,对我们这种人算不上好事啊。他要么对外扩张,引来朝廷大军围剿,要么会残忍的压榨乡民,我们除了臣服他,又能怎么样。”李燕子话里透着无奈。
“你真这么想,别下山加入围攻茨坪的队伍,”老头讥笑,“他要是虎,我们就是狗,见到一点好处就恨不得爬过来舔食的野狗。别以为你目光长远,在这罗霄山里,我们四家都只是求生存的野狗,哪里有挑选邻居的自由。”
头顶上几片树叶顺着晚秋的风飘下,脚下的草半青半黄。李燕子手指间灵巧的动作停下,食指和中指夹住两寸长的锋利的刀片,“如果能选择,哪怕日子再艰难,谁会落草为寇。”
“谁说我们是狗?”一个清脆的女声从树后传出来,“自己是狗,狗眼看人低,看谁都像狗。”随后咯咯的娇笑。
两个人转头,“刺槐?”
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妇人,身穿淡红色的劲装,腰上挂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短刀,细柔的发丝紧紧的盘在头上,双手套着皮质的护指。
老头被她抢白骂了,毫不留情的还击:“你当然不用担心,坐山虎做大了,你可以当他的压寨夫人。”
妇人的脸阴下来,挺起高耸的胸脯,“黄子希,你胡言乱语,小心老娘割了你的卵子。兵就是兵,贼就是贼,坐山虎吃完肉会给我们留下一点汤,官兵来了,我们只有死路一条。茨坪人勾结官府围剿我们,难道不该给他们点苦头尝尝。”
“你这是迫不及待的当压寨夫人吧。”李燕子手指中夹着两柄飞刀,说完话后戒备的看着刺槐。黄子希说的没错,他们四家山贼就是四条野狗,会毫无理由团在一起撕咬的野狗。
刺槐没有发怒,反而苦笑一声,“你这么希望老娘嫁给坐山虎,黄洋界和笔架山要是成了一家,你李燕子还能保持独立吗?你以为谁不知道,每年杨家和祝家暗地里给你一点粮食。说到底,你这是在吸大家的血啊。”
李燕子的嘴比他手指间夹的飞刀还要犀利,“是个女人就不会想嫁给坐山虎那种男人,我可是听说了,坐山虎发话攻下茨坪要娶你当彭王夫人,到时候笔架山兵精粮足,你还敢把他的聘礼扔到山下吗?”
“老娘会嫁给他,你们三个人会沦为他帐前的狗,这不是早就注定的结局吗?”刺槐尖锐的笑,“老娘连杀人都不怕,难道还会怕嫁个男人。”她摆动粉色的裙摆扭腰离去。
李燕子和黄子希面面相觑,直到那一抹粉色消失在枯黄的丛林中。
“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李燕子低低的叹息,“黄洋界无后,让女人出头。”
“她、你,还有我和王文才,都是迫不得已落草的人,我从福建逃至罗霄山,不过是为了找一片可以落脚谋生的地方。”黄子希的手指搭上粗糙的树皮,“坐山虎从未忘记独霸罗霄山的心,他有资格自称虎王,而我们都是苟延残喘的野狗。如果不是弥勒教突然入山,我们不会这么快面临无选之局,但正如刺槐所说,这是注定了的。”他自诩已看透世情,要做走狗也分亲疏,他要抢先一步了。
李燕子默然无语,那个读过几年书的王文才说过,弥勒教残部不会心甘情愿为坐山虎卖命,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他叹了口气:“等着看吧,至少我们今年不愁过冬的粮食了。”谁会愿意给残忍的坐山虎当下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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