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降临,郑晟在元朝渡过的第二个冬天。
山里冷的彻骨,毛大送给了他一张狼皮袄子,是用一张灰色的公狼皮和一张白色的雌狼皮缝制而成。
灰色和白色与雪色相近,在山里行走很难被发现,高超的猎人常用这两种颜色的皮毛缝制裘衣。
毛大嘟嘟嚷嚷,“这么冷的天,山里的老虎也不出来活动。”
冬天,山里最危险的动物是狼,尤其是阴暗冰冷的夜晚,饥饿的狼像孤魂野鬼在山里寻找食物。某些被寒流冻伤的飞鸟和野兔几乎必死无疑。
白雪反射的阳光格外刺眼,除了寒冷,天气无可挑剔。
郑晟一只手掐腰远眺,“走到太慢了,我们的客人会在武功山等级了。”
“雪太厚了。”毛大艰难的从坚实的雪中拔出一只脚,“客人也未必能按时到。”
“客人们不会迟到,他知道我们处境艰难。”郑晟一只手扶上额头。这么冷的天,王中坤着急见他,一定是很紧急的事情。
一个多月前,在张宽仁的安排下,他在武功山山腰的白鹤观与王中坤会面。这是一次简单聚会,王中坤走出袁州其实决心已下,没有给郑晟半点刁难。抛开有争议的地方,他们至少都是弥勒教的弟子,彭祖师的追随者。
毛大不安,他是带路的人,但运气太差遇见遇见这场大雪,“香主,我们已经走的是最近的道路,谁也没想到前天又降大雪。”
如果没有猎户带路,郑晟在雪天十有八九会在山里迷路,他安抚道:“我不是在责备你。”
四个猎户在前,四个猎户在后,虽然沿途不会有危险,但山民谨慎的把郑晟当珍贵的宝贝一样护在中间。
只需三四个月,圣教在山里的传播像无可阻挡的浪潮。传教者像链条把山民们联成一个整体,每一个脆弱的心里都像是找到了慰藉。
郑晟犹如他初次见到彭祖师的模样,除了毛大坚持进献的狼皮袍子,他身穿和山民们一样破旧的衣衫,脚下是透风的草鞋,两只脚冻的通红。他忍受着痛苦,渐渐成为山民们崇敬的传教者。
太阳西下,阴冷的风覆盖群山,熟悉地形的猎户找到熟悉的洞穴,扒开洞口的积雪。
毛大搬出木柴和干枯的松针,打火点燃,九个人挤在温暖的火堆边,郑晟两边自然宽松一些。
“挤一挤,暖和。”郑晟搓着手,“靠近一点。”他的笑容犹如跳动的火花,消除了猎户们心里的隔阂。
许多年后,等他走出深山,遇见强大到几乎无法匹敌的对手。在他精疲力尽时,偶尔会想起山里的日子,虽然苦,可陪在他身边都是山里质朴的汉子。
郑晟从包裹中挑出冰冻的兔肉放在烈焰上方,“人生而无贵贱,无论对我,还是对官差,都能以平等心视之,这才是真正的圣教弟子。”
天黑后,北风呼啸的更加凌冽,汉子们轮流值守,余人围着火红的炭焰进入梦乡。
六天后,他们走进武功山。
白鹤观在山腰不起眼的角落,毛大用力敲打门上的铁环,过了好半天才有小道童出来开门。
“你们是?”小道童没想到大雪封山,观里竟然接二连三来客人。
郑晟掀开斗笠,露出半边脸,“我们是观主的旧相识,你往里通报姓周的客人来访。”
“带他们进来。”中年长髯的观主不知什么时候走出来。
“啊,进来吧。”小道童慌忙让开大门,“风真大啊。”
九个人依贯走进道观,让院子里显得有点拥挤。除了郑晟,猎户们个个佩刀背弓,看上去像山里的强人。
“天气寒冷,请进观喝杯热茶。”观主摆动拂尘,眼神自然落在郑晟身上。有些人即使落在一百个人中,身穿最平常的衣服,也无法遮挡住独特的气息。
“王大官人来了吗?”郑晟打了个稽首,“在下姓郑。”他在斗笠的阴影里露出半边脸,凑过头去低声说话。
“正在内院等候。”
道童引八个猎户去饮茶,郑晟跟着观主前往内院。两人走到一扇圆拱门前,观主停下脚步,“王大官人在里面,自从他住进了这个院子,不许外人进去。”他没有走进院子的打算。
郑晟迈开大步穿过圆拱门,掀开头上的斗笠。
十几步外的回廊上站着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汉子,脸上的肉堆在一起,快步迎上来:“香主过的真是艰难,竟然穿草鞋走雪路。“
“欲要律人,先要律己。”郑晟走上回廊,跺下粘在草鞋底的雪。
王中坤由衷的赞叹:“香主才是得彭祖师真传的弟子。”
郑晟冰冷的回应:“我与祖师相处不足一月,没福分得到他的真传。”
两个人走进温暖的房间,墙脚点燃了两个火红的炉子。王中坤心中惭愧,“教众和香主在山里受苦,我却过着这般舒坦的日子,真是死罪。”
郑晟把斗笠挂在墙上,脱下草鞋盘膝在火炉前的草垫上坐下,狠命的揉搓通红的脚,“我冒着大雪,走了六天的山路来到白鹤寺,可不是听你向我请罪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