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走进茨坪的大门,他的弟弟一年前为郑香主送信给坐山虎失踪,不知是死是活。今日他又面临几乎同样的险境。香主说过,留在他身边的人会更危险,但山民的信徒均前往香主身边为荣,毛三也是这么想的。
长久跟着香主身边,让他们更加死心塌地的追随郑晟。坐山虎等一干盗贼在他们山民眼里,给香主提鞋都不配。
他想起坐山虎逃回笔架山的次日,香主特地找来他们三兄弟,说确信毛四还活着,要会想办法把毛四救出来。
但事后老大私下里说,已经做好了老幺回不来的打算,那是杀人如麻的坐山虎啊。香主在大胜之余不忘老幺,他们还能去怪罪什么。
城墙就在眼前,兵刃挪动偶尔会反射出刺眼的光。”也许老四回去了,我回不去了。”毛三自嘲的笑笑,收回思绪。
他摸了摸怀里的书信,中气十足对着城墙上箭头喊:“开门,我是圣教信使。”
城头的箭头缩回去,一个尖锐的声音回应:“来做什么?”
“来商议赎人的事。”
过了一会,寨门打开,两个身穿官兵衣装的汉子领着两个劲装的年轻人走出来。
“你来做什么?”
“昨日小堂主从茨坪寨里带回去七个人,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圣教不随便取人性命,如果你们付粮食便能救回他们。”
这些都是王中坤教他的原话,文绉绉的,在毛三看来不够直接爽快。山里不是没人干绑架的勾当,一句话:”拿钱来换人。”偶尔会让人捎点零碎回去。
他一路想过来,觉得是因为圣教自己底气不足才这么客气,义军没有粮食了。
两个年轻人不顾官兵百户挡住视线,挤过来问:“多少钱粮放人?”
毛三用山民特有的桀骜不驯的眼光扫了扫四人,”就在这里说事么?”
为首的高鼻梁官兵突然下令:”绑起来!”
”王大人!”两个年轻人几乎同时惊呼。
毛三深深的看了那武官一眼,把他脸上的特征与王中坤的描述对了对,没错,就是他了,王进忠。
”一个小小的信使也敢这么嚣张,”王进忠不忿。
张百户劝道:”王兄先忍忍,听他说说条件。”
毛三大模大样的走进茨坪宅,他以前来过这里,但没敢走进街道两边那些热闹的店铺。山民门挣点钱不容易,主要用来买盐、铁器等必需用品。店里的酒比不上山里酿的果子酒好喝,还贵的不得了。
两边路人看他的眼光里都带着仇恨,他有点不安。想到香主说过,表现的强硬才能确保活命,他挺起胸脯。香主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一行人走进一座宽阔的寨子,里面有毛三这辈子都没见过的精致的家具,整个院子里似乎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没有谈判,毛三不擅言辞,郑晟不会让他来讨价还价。
王中坤把所有的条件和价码都在书信里写好了,他只要得到一个答复,”行”或者”不行”。
白布在四人手中传过,看见上面价码的人都默不做声。
一个年轻人纠结着道:”这个价格我们根本付不起。”
七个人,每个人都明码标价。茨坪要把他们全买回来,明年就不会打仗了,乡民会自行逃难。
毛三若无其事的说:”我们的粮食不能用来养他们,香主说你们不换,他们就只能饿着。”
王进忠恶狠狠的盯过来:”别想威胁我们。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坐山虎带走了粮食,你们在下坪里呆不了多久。”他心神不安,怕被旁人看出自己与弥勒教人有勾结,从见到毛三便格外强硬。
”呆不下去就回山里,香主说走之前会把俘虏的尸首留给你们。”
张百户烦躁摆手,示意王进忠不要再吵,”我们只要换回千户大人,如何?”
毛三指向白布:”价格都在那上面,多少粮食换多少人。”
两个年轻人面现惊色,官兵这是只顾自己吗?
张百户不留情面的转头拱手:”还要烦劳两位少爷筹集粮食。”
”可是,怎么能只救大人一人。”
几人意见不一,立刻吵起来,两个年轻人都面露不忿之色。王进忠见场面有点乱,招呼守卫过来指着毛三下令:”把他带下去。”
守卫走到身后,毛三起身欲走,临行前忽然颇有深意的问:”你是王进忠王百户?”
王进忠心往上一提,”怎么了?”
”在来的时候听过你的名字。”毛三留下一句话,随守卫走向厅外。出门七八步便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不把杜大人救回来,官兵很快会撤离,到时候茨坪的一切都是山贼的。”
两个年轻人底气不足,但仍然在坚持。他们养着官兵一年。自家家主也被掳走,现在要用保命的粮食来救官兵的主将。茨坪的形势没有一点好转,无异于饮鸩止渴。
毛三被带到一个阴暗的小房子里,外面有官兵看守。等了许久,外面的光线暗下来。难道那些人争论把他给忘了?他坐一会,站一会,再透过门缝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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