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夜晚,又一个白天。
秦十一胳膊上多了两条伤口,天启大军依然望穿秋水而不见。
他不停的为士卒们鼓气,“彭将军明后天一定会到达。”如果是明天他们还能撑得住,如果等到后天,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能不见到彭怀玉。
山顶的羽箭已经用完了,天启军只能从石头缝里抠出一些带棱角的石头砸下山去。他们占有地形优势,但已经无力再发动冲锋。
秦十一有种不祥的感觉,张世策发现了他的意图。
战况激烈,官兵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死一个天启军士卒要付出三个官兵的代价,但张世策就像最苛刻的地主挥舞的皮鞭催促长工去干活一般,毫不怜惜部下的性命。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把秦十一这一队人马全部消灭在此地。
今日官兵的攻击远没有昨日勇猛,看来他们也有疲倦的时候。
午后,就在秦十一等着迎接鞑子再一次攻山时,却迟迟没有见官兵上山。
山脚下官兵的旗帜在飘展移动,一队队兵马从东山脚下移动到西山脚下,如同挪动的棋子
“官兵不会再来攻山了!”他扭头对紧随在他身边的亲兵说。
亲兵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之色,秦十一脸上却全是失望。
他举起右手无奈的指向天空,“他们一定是发现彭将军的兵马了!”他愤懑的说。但山顶的部下已被攻打的精疲力尽,无法再追击张世策。
付出了近千人的代价,鱼饵被吞食了一半,没能把鱼儿钓上来,秦十一从来打过这般难受的仗。
一个时辰后,官兵果然扯旗远去。
张世策对山顶上的秦十一深为忌惮,亲自率一队兵马断后。他们都从这场战斗中都发现了对方的难缠,开始对本方原来的计划抱有怀疑。
天黑之前,张世策军撤走,山脚下不剩一面旗帜。
秦十一派出斥候紧随官兵的脚步,确定官兵确实都走了。天启军下山,发现官兵带走了自己人尸体,他们把战死的同伴车从灰色的土坑里搬出来,再用白布包裹,埋藏在山脚下。
两个时辰后,天色一片漆黑。亥时时分,南边天边火把飞扬,一队兵马急速行走而来。
秦十一早就派人前去接应,彭怀玉的大军到了。
就差这么两个时辰,看来张世策在派兵攻打他的同时,一支眼睛还在死死的盯在彭怀玉的身上。
彭怀玉只带五千精锐几乎日夜兼程而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两人在山脚下的营寨相见,相互对视苦笑。
秦十一摸着胳膊上的伤口,道:“张世策是个难缠的对手。”
“那我们也要击败他!”彭怀玉振奋的挥舞拳头,“他有近两万人,我只带来了五千人,他也没有胆子与我战一场,只不过是个懦夫。”
秦十一熟知彭怀玉,知道他从来不会在嘴巴是认输,苦笑一声不再多说。这一战他的部下精锐损失近半,天启军内部兵马调动与各路统兵的将军无关,他可以很快得到补充,但那里许多人曾经与他朝夕相处,再也回不来了。
两路兵马合二为一,张世策军离此地不远,彭怀玉知道追击无益,派出斥候和岗哨做好防备,以防张世策杀个回马枪。
突袭不成,就要重新回到稳扎稳打的状态中。天启大军将在随后两三日到达,彭怀玉领兵突袭后,于凤聪亲自在军中坐镇。她说是不管军中事情,但她的身份地位在纳那里,既然已经随军前行,谁又敢真的忽视她。
军帐中,秦十一与彭怀玉对立而坐。
他们与其说上下级,不如说是真正的朋友。他们都脱离与于家和弥勒教之外,是郑晟用来掌控军队的亲信。
彭怀玉问:“你的伤没事吧?”
“一点小伤,只是破了点皮,没能骗到张世策。”秦十一满脑子懊悔,还有一丝对彭怀玉歉意。他知道彭怀玉从来不服输,不甘心与张宽仁之后。张宽仁战绩显赫,但在彭怀玉看来那只是宗主给了他太多的机会。
彭怀玉道:“没事,我们会在战场堂堂正正的击败他,……,还有董传霄。”从他嘴里从来听不到认怂服软的话。他就是这个性格,像石头般硬邦邦的,对敌人如此,有时候对自己人也是如此。
他们都没有明说。这样就不可能在张宽仁到来南昌之前击败董传霄了。
秦十一道:“夫人亲自来南昌战场,不知道宗主会不会来。”
“宗主不会来的,”彭怀玉用带有一点嫉妒的语气说:“宗主说天启诸军都听张将军调遣,应该不会再亲临战场了。”
“哦,”秦十一轻轻的答应。
彭怀玉忽然道:“我知道夫人来这里的目的,但我的部下不会有一个会站在于家那一边。”
他肆无忌惮的揭穿了于凤聪此行的隐藏的心思,令秦十一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下位者不可妄议上位者,何况于凤聪身份特殊。
“我只相信宗主的话,宗主是在真正在创立一个耕者有其田的世道,我愿意以我命追随。”彭怀玉眼中闪现着敬仰的目光。
“耕者有其田?何其难矣!”秦十一这些年在郑晟的督促下读了许多书,渐渐明白了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有多难实现。
彭怀玉不满秦十一的反应,道:“你在周家长大,不知道佃户流民之苦。我讨饭流浪走了十几年,就是快饿死的时候也没想过做强盗。但我一直在想,凭什么那些辛苦耕作的人连自己的都养不活。直到我遇见了宗主,才知道人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必须要用刀子。”他的嗓门粗重。
天启引发的暴烈之火在大地燃烧。
“佛教说宿命,道教说诸天神佛,原来都帮不了我们!”他拍打胸脯,“宗主说要靠自己,要靠天启。”他见惯了人间丑恶,看上去暴躁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颗仁心。
秦十一点头,“我听宗主说过,当打退了这波鞑子,天启要推行禁止土地买卖。”
“宗主看的很远,”彭怀玉点头,“但我知道有人不同意,夫人只怕会最先反对。”他与弥勒教结仇,但对于家的做法也甚为不满。
“我们只是宗主手中的刀啊!”秦十一心中默默的感慨。这是爷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让他紧紧的跟着郑晟,听宗主的命令。但彭怀玉已经与他不同,一柄有了自己思想的刀,还会是永远听话的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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