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湖城里的统兵地叫做白虎堂。
白虎堂原是前宋旧制,为商议军机之处。义军起兵反鞑子后,许多人为了鼓动百姓加入宣称自己是赵宋旧人。如韩山童和刘福通在中原立国便成为大宋。义军各部许多规矩便模仿前宋,领兵将军或统制召令诸将商讨军情的地方便被称呼为白虎堂。
眼前这条青石板砖的道路一直通往住处,于凤聪侧首能看见不远处白虎堂高翘的屋檐,墙头雕塑的祥瑞之兽张牙舞爪,看似欲要腾空而去。
梨花注意到她有些走神,小声嘀咕:“夫人,宗主就在那里。”
“嗯。”于凤聪无意识的答应。在城门口听了秦十一的话后,她的心便沉了下去,整个人身上的血都似冷了下来。“我们回家,宗主刚到芜湖,一路辛苦,很快就会回来。”
她回首前方,蹬着修长精致的小皮靴往住处走去。郑晟不应该阻止她进入白虎堂,难道他们都不想知道自己出去走一遭得到了什么结果吗?还是自己真的犯了宗主的忌讳?
出发前信心十足,此时于凤聪心里没了底。在这个乱世中,她什么都指望不上,唯有郑晟才是她的依靠。
五个随从跟在身后,于少杰走到院子门口停下脚步。不能再进去了,郑晟回来后,这里不再是于家人可以随随便便进出的地方。“夫人,”他清了清嗓子,忍不住问:“您说宗主会不会不宽恕张世策,我听说宗主曾经发誓给弥勒教周香主报仇。”他心里没底。
“哼,”于凤聪头也不回,“周香主是蒙古人杀的,袁州达鲁花赤赛罕亲自动的手,与张世策没有关系。”她冻的微红的鼻子耸动了几下,道:“宗主是仁慈的,连色目人都能宽恕,何况汉军。”
“是,小人明白了。”于少杰躬身候在门外,目送于凤聪走进院子。
亲兵卫正在门口增设岗哨,郑晟到芜湖后,这里的防备又增强了许多。方圆几十丈,一只飞鸟也逃不开守卫的眼睛。“宗主仁慈。”于少杰边走边轻轻摇头。想到天启在广州东路和湖南路杀的那些地主豪强,他不认为宗主仁慈。
宗主府的戒备令人窒息,张宽仁和彭怀玉都很清楚城里有鞑子的密探,不敢掉以轻心。
于凤聪刚回来,守卫统领立刻了禀告守备的变化。这里应该是芜湖城中唯一不受张宽仁管的地方。
于凤聪让守卫统领长话短说,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便让这些人退去。郑晟回来了,这里很快也不归她管了。
她回到屋中脱下劲装,换了一身紫色的锦袍,然后便往书房中坐下。郑晟如果回来,书房是最合适他们见面的地方。等了许久,日头从窗口的东边走到西边,屋子光影流动,直到完全陷入阴影的笼罩中,她也没等到那熟悉的脚步声。
她有些倦了,在外行军好几个夜晚没睡好觉,但那些加起来也比不上这两个时辰等候郑晟给她带来的压力。
“梨花。”
忠诚的守卫立刻在门口回应:“夫人。”
“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遵命!”
梨花的脚步声远去。
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黑了,于凤聪无法想象如果这个夜晚郑晟不出现,她该怎么办?
“我所做的虽然是为了于家,也是在为了天启,我侍奉宗主如五年前一样。”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疲倦的眼神中恢复了精神,“如果宗主要舍弃我,舍弃于家来应和军中的弥勒教党徒,天启将命运多舛。”
她身材矫健,站起来后丝滑的锦袍垂下裹住她修长的腿,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般雍容美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郑晟想做什么,但天启可以依靠泥腿子们打天下,却无法与泥腿子们分天下。天下是汉人的,但不可能如天启宣扬的那样为天下汉人所共有。她是于凤聪,独一无二的于凤聪。郑晟如果想找个只能帮他生儿子的女人,就不应该来找她。
书房外传来梨花的声音:“夫人,热水好了。”
于凤聪推开房门走出去,梨花跟在后面托起锦袍。
浴房中热气腾腾,水汽缭绕如同仙境。于凤聪傲然站在当中,两个侍女小心翼翼的帮她解开衣服。两个小姑娘一般手脚麻利的做事,一边在心里嘀咕。她们也是难得的美人,但夫人身体令她们自惭形秽,难怪宗主五年没有子嗣也没有另娶,天下哪里再去找这般鲜艳如花的女子。
热水没过于凤聪的肌肤,水汽中带着缭缭香气。
“天启的弟子都是平等的?”于凤聪思绪根本停不下来,她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可能!她能躺在着热汤中惬意的享受,两个侍女则忙前忙后浑身大汗。梨花率侍卫守在屋外寒冷的空气中。人生而不平等!除了天启那些狂热的信徒,天下谁人相信人生而平等。
半个时辰后,于凤聪从浴室中走出来,脸上带着诱人的红色。
天色阴沉,对面的堂屋中已经点灯。
梨花垫着脚尖一溜小跑过来,凑在于凤聪耳边道:“宗主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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