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大军攻占金陵城十日。
城里慢慢恢复了点人气,城里该清除的人都已经化为尸骨,留下来的人胆子慢慢大起来。善于经营八面玲珑的人开始去找机会与天启人拉上关系,花无百日红,蒙古人的时代看来已经过去了。以后未必是天启的天下,但在这乱世里谁能把目光长远,能风光一时算一时。
江南的地盘还没瓜分完,天启派往各地的将军陆陆续续回到金陵城,宗主要开庆功宴犒劳将士的消息早就传开,听上去有点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感觉。
昨日张世策从杭州来到金陵城,于凤聪不在这里,他入城时心里忐忑不安。郑晟命张宽仁前来接待,两人在翠竹坪时是旧相识了,今日重逢身份地位大有不同。好在张宽仁是个极其好相处的人,两人从旧事聊到眼前,说些欢乐的事情,有些事情该回避就回避,一日间就消除了隔阂。
秦十一负责金陵城的守备,每日迎客送宾,还要与配合左辅右弼清除城里蒙古残党,忙的不可开交。
算一算,天启在江南的各路统领都快到齐了,前去联络张士诚的使者已在三日已经回来。张士诚过江晚,郑晟主动把松江一代让出来,天启做出不想与义军冲突的姿态。双方目前暂时都接受了目前的局面。天启拦住了张士诚南下的道路无疑是占了大便宜。浙东现在被方元珍占了,福建还在元廷的控制下,暗中郑晟的计划,他在把这些地方吃进去之前不会与义军开战。
阴雨过后是阴天,一连四五天没见到太阳了。
晌午时分,一队近两百人的骑兵走进金陵城的南门。
战马上的骑兵在进城时都在抬头看坚若磐石的城墙,每一个进入金陵城的将士都有同样的想法,天下竟然有这么坚固的城墙。然而这个坚固的城池还是被天启的大军攻破了。
除了宗主的那个色目人侍卫,那个曾经只会挤羊奶的色目人私下里说金陵城虽然坚固,但与大都比差远了。这里没有人去过大都,但汉人将军们不喜欢色目人的口气,好似在表达他们这些功劳算不了什么似的,如果不是宗主的身份压着,难保没人偷偷摸摸的揍他一段。
彭文彬没有参加攻打金陵城一战,但他的功劳毫不逊色差这座城里的任何一位将军,至少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骑兵队伍进城一百多步,迎面来了十几个鲜衣怒马的骑士,秦十一在战马上举起右手打招呼:“嘿,彭将军,还以为你在宁德不愿意回来了。”
彭文彬回礼:“秦将军!”
秦十一是他在军中为数不多尊重的人之一,——因为他的战绩,也因为他的身份。
秦十一似笑非笑的说:”你是最晚到的了,昨日宗主还说起你,张将军从杭州来金陵路比你远,比你早一日到。“
这话语里另有意思,暗示宗主对他晚到已经有所不满,但彭文彬毫不在意,笑骂道:”张世策么,别把我跟他比。他兵不血刃拿下杭州,我可是用斧头凿开城墙攻入广德城的,。“
秦十一正色起来,小声嘱咐道:“有些话彭将军在这里说说就算了,张将军现在是天启的大将,日后可能会并肩作战。“
“嗤,与蒙古人的走狗并肩作战!”彭文彬嗤之以鼻。他故意如此,张世策进入天启,然而那些敌视他们的人还会继续敌视他们。不管秦十一嘴里说什么,他不会在心里认同张世策,那个与满都拉图屠尽周家堡的汉军统领。他这里骂的再狠一点秦十一也不会生气。
秦十一果然没有继续说他,但也不再与他废话,指向北边道:“你的亲兵需去兵营驻扎,身边之只能带八个人进城。”
金陵城的守备现在归他统管,他亲自来拦住彭文彬就是为这个。他知道这位在天启军中以刺头闻名,怕部下拿不住他。
彭文彬犹豫了片刻,问:“这是宗主的安排吗?”
”这是我的安排,诸位将军进城莫不是如此。”秦十一板着脸。
彭文彬想了想,道:“好吧,那就这样吧。“
城防兵过来引走彭文彬的部下,秦十一送彭文彬前往安排好的住处。
两人并肩而行,城防骑兵在前开路,“将军在金陵城里听说过什么有关我的说法吗?”彭文彬旁敲侧击的打听。
秦十一赞道:“将军在广德立下首功,把赛罕和满都拉图解送来金陵,宗主十分愉悦。”
“再没有其他的说法?”彭文彬用力踩了踩皮靴。
秦十一故作惊诧,问:”还有什么说法?“
他们二人都不提那件事。
彭文彬心里认为以他的功劳,在广州城里杀的那些人算不了什么。不屠城就抢不到财物,没有财物就没办法维持部对他的忠诚。他努力在天启中维系了一支相对独立的军队,但他自己同样也被掣肘住了。过去是因为形势不明,天启随时有覆灭的可能,他想保留一部分自己的势力。攻取江南成功后,形势不同了,天启俨然有鲸吞天下的气势,他这次回金陵正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融入天启中,广德也许是他为自己的那些部下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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