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赔笑劝道:“在下也极少饮酒。但今日之喜,不是寻常之喜。前日,我家元帅听了杜遵道的乱命,差点在芜湖铸成大错。杨使此行,洗去了我家元帅最大的忧患,我等感激不尽,在下是一定要表达谢意的。”
杨宪连连摆手,道:“饮酒就免了。”
众人说话间已经走进兵营,杨宪便见营帐都是依托山势而立。虽然是临时立营,但外围的栅栏,路口的鹿角一处不差。
几百步外山脚下一大片空地,中军大帐便立在那里,帐中火把通明。
在杨宪不留意时,朱元璋与徐达悄然离开,李善长领着十几人簇拥着他往中军大帐走去。
众人进了大帐,分主次坐下。当中有两个主座,李善长请杨宪坐上一个,另一个空着,应该是朱元璋的位置。帐内安排妥当后,他来到军帐门口拍了拍掌。十几个身穿青衣的军汉早就在候着,闻讯立刻手脚麻利的依次上菜。
李善长再回到帐中,陪在杨宪身边,道:“杨使稍等,都元帅有事,去去便来。”
中军右侧的偏帐中。
朱元璋正神色凝重看着徐达。
“看今日杨宪的口风,你判断刘福通与郑晟秘密结盟应该是没错了。”他在帐中来回踱步,“刘福通在弥勒教中就以为人仗义闻名,韩山童战死,他挺过鞑子百万大军的围剿,最后不忘旧情奉韩林儿为小明王。小明王宠信杜遵道想排挤他,他最终也只是杀了杜遵道泄愤,没有动小明王分毫。我主动向他认罪后,就知道他宁愿与郑晟开战,也不会任由郑晟攻打滁州。”
朱元璋心思缜密,徐达对这个童年玩伴心里只有佩服,听了他的分析,松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来,我们就不怕郑晟再来报复了。”
“那是当然,”朱元璋的眉头仍然是紧锁的,“只是不知道刘福通与郑晟会达成怎样一份盟约。”
徐达轻轻摇头,道:“丞相府没有一个人理会我,这个杨宪心思狡猾,一路说个不停都是在想套我的话,自己半点有用的东西也不透露。关铎在去的路上便着了他的道,说了许多大宋朝廷的事。”
中军大帐中热闹的声音传过来,朱元璋心思重重,道:“打听不到盟约的内容不能怪你,杨宪尚没回应天府,没有郑晟点头这份盟约还算不得数,刘福通当然不会向外透露半分。”
徐达抿了抿嘴唇,不明白朱元璋想做什么。
看着麾下最得力的将军迷惑的模样,朱元璋收起沉重的神色,故作轻松一笑,道:“你知道濠州和滁州穷困,你我若不愿居于人之下,呆在这两个地方不是长久之计。北边的巢湖被赵普胜控制,且我没有水师。庐州已经归大宋朝廷所有。江南天启强大,与我又有结下深仇。纵观四方,剩下能动的只有控制扬州和松江的张士诚了。”
徐达心中一惊。元帅在打张士诚的主意?
朱元璋指向三十步外的中军大帐,深吸一口气道:“现在这份尚未公开的盟约对我们非常重要。我想知道刘福通和天启到底想怎么对张士诚。”
徐达试探着问:“元帅想偷袭扬州府?”
“想,”朱元璋干脆的回答,“但我军力不如张士诚,且有天启大军对扬州隔江相望。我不敢冒然起兵,怕被这块烙铁烫了手。”
中军大帐中热闹的声音原来越大,李善长应付这种场面如鱼得水。朱元璋看徐达若有所思的样子,拍着他的肩膀道:“走,别让杨宪等急了,今夜看百室的本事,看他灌能不能把杨宪灌醉从他口中套得一点消息。我看天启与大宋结盟暂时消除了北边隐患,迟早会与张士诚开战,……”
百室是李善长的字。后面的话朱元璋欲言又止,徐达心里明白,他想在天启与张士诚开战事浑水摸鱼。
他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人,彼此心思透彻。朱元璋虽然奉小明王为皇帝,但绝不会屈居人下,滁州和濠州太贫瘠,困住了他这条潜龙。这些日子,他殚精竭虑不惜冒奇险偷袭天启,就是想打开一片天地。
两人回到中军大帐时,李善长与杨宪正在把酒言欢。
文人在一起谈话自有洞天,杨宪与李善长深谈后,越来越觉得此人学识和见识当真非同凡响。他在江浙游学这些年,见过有这般本事和气度的屈指可数,准确来说只有两人。一是浙东刘基,那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术数,是难得的人才。再就是天启长老李玮,此人行事看人,直指要害,雷厉风行,他在天启为李玮做事时,不敢有一丝懈怠。
朱元璋进来时,帐中诸人都停下手中动作。
“杨使,刚才有点小事耽误了,”朱元璋哈哈一笑,一路走到空置的主座坐下,端起酒樽道:“我今日宴请杨使,既是贺喜杨使立下功劳,使大宋与天启结盟,也是有事想求杨使。”
杨宪此时脑子还清楚,道:“何事?请元帅明言。”
“还是前次在芜湖的误会,差点酿成大错,”朱元璋把酒樽高高托起,“府主仁慈,放我回滁州,我回来每每想起都惊惶出一身冷汗。请杨使转告府主,若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末将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以求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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