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林云嫣干脆也搬了把杌子来,拉着何家嬷嬷一块坐下。
何家嬷嬷讪讪道:“没有什么大事。”
“我观妈妈神色,莫非是不好与国公爷说道的话?”林云嫣道,“那不如告诉我,若的确不好叫他知道,我编个由头去回他。”
何家嬷嬷听了,哭笑不得。
见郡主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她只好道:“哪里能让郡主替我去扯谎,实在是,我也不晓得如何与国公爷开口。”
林云嫣没有催促。
稍等了会儿,何家嬷嬷才道:“早上我去了广德寺,遇见缈姑娘了。”
林云嫣讶异:“妈妈是说,国公爷他的母亲?”
何家嬷嬷点了点头。
当年,她得老国公爷指点,嫁来何家,与丈夫一块开了这家铺面。
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得心里。
既然老国公爷没有让她再与国公爷、与缈姑娘接触的意思,何家嬷嬷又岂会再贸然露面?
连缈姑娘出嫁时,她都是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远远地张望两眼。
关心,却不敢冒进。
若不是老国公爷病重时,想念她做菜的手艺,也不会让人来桃核斋里寻她。
“郡主也知道,自那之后,国公爷空闲着就来我这儿吃饭了,”何家嬷嬷道,“我晓得他们祖孙与缈姑娘都有些隔阂,这也不是我能随意指手画脚的事。”
她是徐家出来的。
她做事要合老国公爷与国公爷的心意。
她不会仗着往日那点情面,要国公爷如何如何,更不会去寻缈姑娘说这说那。
可何家嬷嬷也没有想到,偌大的京城,浑然不相干的官夫人,与一家开铺子的老婆子,她们竟然时隔多年会遇见。
“缈姑娘看着很是意外,”何家嬷嬷叹道,“也是,她好像一直以为我当年出府是回老家去了,根本不晓得我还在京里生活。
她问我现在过得怎么样?哪里落脚?
我、我都不知道怎么答她。
让她知道地方了,若她要寻来这儿,我是无妨,但国公爷恐是要为难。
缈姑娘应是见我不想说,就又说她以后初一十五都会在广德寺,我若想寻她,也可以直接去刘家。”
何家嬷嬷说得长吁短叹。
她照顾过徐缈几年,哪怕后来离开了,她对徐缈也有许多感情。
徐家祖孙三代,中间这二十余年的事情,何家嬷嬷都是“道听途说”,还都语焉不详。
她只是站在了徐家这边,偶尔会心疼徐缈。
识人不清,父女、母子情谊都寡淡了,唯一能安慰的是,刘靖这不好那不好的,待徐缈总归是不错。
没见着面,偶尔想归想,也就过去了。
突然见着一面,回忆啊感慨啊一股脑儿全涌起来了。
以至于夹杂在心头上,叫徐简看出端倪来了。
“妈妈以往也去广德寺吗?”林云嫣问。
何家嬷嬷诧异地看着林云嫣。
她以为郡主会问缈姑娘的事情,没想到头一句,竟然是问这个。
“说起来,那广德寺就在城里,离得也不算远,我好像真就没想起过要进去拜拜,”何家嬷嬷腼腆地笑了,“今天早上打那附近过,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猛然间起念头就走进去了。现在想来,可能是菩萨想让我和缈姑娘见一见吧。”
林云嫣听完,心想,她可能知道答案了。
从前,王六年没有被抓,知晓王六年行踪的那和尚道衡就在广德寺中。
何家嬷嬷进寺,遇着徐缈。
两人一个关切惊喜、一个犹豫保留。
原也没有什么,却落在了别人的眼中。
可能是道衡,也可能是来寻道衡的王六年,两厢打了照面。
他们认出何家嬷嬷曾在御膳房里当差,又误以为嬷嬷那浑身不自在的状态是认出了他们,于是……
不过,现在倒是不用担心那些了。
王六年被徐简抓了,道衡逃得快,至今不知所踪,他不可能再潜回广德寺。
林云嫣这才把话题转回到徐缈身上:“妈妈什么也没有告诉徐夫人吧?”
“没有,”何家嬷嬷说完,迟疑再三,压着声音问林云嫣道,“郡主,国公爷与缈姑娘之间到底怎么样,您知道吗?我说几句不该说的,她要是待国公爷不好,我心里反倒没那么别扭了。”
林云嫣轻轻笑了笑。
她理解何家嬷嬷的意思。
徐夫人若是与刘靖一样,那即便有从前的情谊在,何家嬷嬷都不愿再多提她。
可若是因为母子没有一块生活过,各种原因造成了不熟悉、有隔阂,两位都是嬷嬷在乎的人,她自然是做不了什么、也不能胡乱去做,但在中间看着,会很不好受。
人之常情。
林云嫣想了想,道:“这些时日,我没有仔细与国公爷谈过徐夫人,我拿捏不准确。我寻个合适的时机,探一探他的口风。”
何家嬷嬷连连道谢。
谢过了,又忍不住叮嘱几分。
“郡主,没有机会,不提也行的,千万别因着这事与国公爷闹得不开心。”
林云嫣应了。
回到书房,她看了眼棋盘。
黑白双子依旧杀得难舍难分。
林云嫣坐下来,把何家嬷嬷的话,以及自己的推断都大致与徐简说了。
想了想,又补一句。
“夫人今儿清早去了广德寺,看来她十之八九不晓得刘迅受伤了。”
若不然,以徐缈对刘迅的关心,不说就在榻子前守着,也不会出门拜佛。
徐简伸手拿了枚棋子,淡淡道:“我要是刘迅,我也不告诉她。”
因为解释不了。
林云嫣轻笑了声,想了想,点到为止,没有继续展开这话题。
从前也是。
徐简极少与她谈及自己与刘家的“矛盾”。
倒不是特特瞒着,而是他与刘靖、刘迅两父子,立场与决断都不同。
而在这些上头演化出来的挑剔也好、折腾也罢,在刘家书房里争执一通,也全是些鸡毛蒜皮,多说几句都没劲,更别提拿来分析评断了。
刘靖最值得评断的,其实是他在千步廊里的那些举措。
至于徐夫人那儿……
林云嫣看着徐简,揣度了一番。
复杂。
徐简对生母的想法,难以简单概括,而是各种情绪都有。
轻轻地,徐简把棋子丢回了棋篓里,身子后靠着椅背,道:“又在打什么主意?不妨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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