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日头,火辣辣地晒人,薛云卉虽扮了男子模样,出门脸上多抹了黄粉,可抹黄粉是一回事,晒黑又是另一回事。
孙氏手巧,一晚上的工夫就给薛云卉编了个大檐草帽,薛云卉瞧着比街上卖的不差,十分高兴,亲自掏了两张专给小儿的平安符,让孙氏的孩子带在身上,保证瞧不见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今日没什么事,刘俏刚同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伢子搭上话,不过那人伢子出去收人去了,这几日不得空,薛云卉只好等上一等。
她哪里是闲得住的人,正好南桥如今空了下来,原本那几个道士去了几回,只一露面便被人认出来哄跑了,薛云卉觉得,南桥以后可以作为她的地盘了。
带了草帽,摇了拂尘,一路往南桥去了。
南桥还是那个南桥,汉白玉的石狮子还是一副威武中透着懒散的模样,只是没了那些东倒西歪的老道士小道士,风吹得柳条轻轻搭在了石狮子上,景色宜人了许多。
她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去,找了个阴凉地,坐了。
旁边不远是买草鞋的。他见着个道士打扮的人过来了,带着个大草帽子,看不清脸,看身形也不熟悉,不由地便朝着薛云卉探头往去。
薛云卉晓得有人在瞧她,略略掀了帽檐,露出一张脸来。
“呀!高人来了!”
卖草帽地惊喜不已,也引得旁边几个做小买卖地围了过来。
这些人都久仰薛道长大名,有几个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众人见薛云卉一点不端架子,个个高兴得不得了。
先是叽叽喳喳地对着薛云卉好一通夸,然后便有人不好意思地提出,能不能请高人替他们也看看相。
他们都是城中小老百姓,自然也给不了几个钱,不过薛云卉觉得,这又是个彰显名声的好机会,便道:“自然是行的,只不过我今日只能看十个人,多了不看的。”
众人连忙问这是为何,薛云卉却不答,只道:“往后也是这么个规矩。”
她说着,还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一副神秘莫测地样子。
这会儿人不少,你挣我抢的,便排起了队伍。
薛云卉瞧瞧这阵势,心下甚慰,从卖草鞋的开始,看了起来。
有人看财路,有人相姻缘,有人请符纸,有人算八字。薛云卉把几年学来的十八般武艺都搬了出来。
到了最后一个人的时候,薛云卉已是忽悠得有些累了,来人往她面前不知何时放上的杌扎上一坐,道:“测字。”
行啊,又来了个测字的,这下齐活了。
她懒得抬头了,只问:“要测何字?”
来人倒也不再说话,从袖口抽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薛云卉接过来一瞧,四四方方一张纸,落了个走笔锋利的“捉”字。
捉?
怎么会有人测这种奇怪的字?奇怪。
她又把这字看了一遍,心道自己没认错字呀,只好问起来。
“你要通过此字,测哪一桩事……”
她边说边抬头去看来人。
然而,她那目光甫一扫到来人脸上,见那人剑眉星目,薄唇勾着一抹笑,只觉得头皮瞬间发麻,脑子哄的一声,炸开了!
他!鬼侯爷!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刚才排队的十个人里,哪有他了?!
薛云卉一颗心狂跳,震惊之余,眼角一瞟,只觉得浑身都凉了下来——两旁全是他的人!
薛云卉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脑子里全是那天知府夫人和她提起的往事。
把人家得罪的这么狠,逃了也就罢了,往后再不相见便是了,可如今被他捉了个正着,哪还有活路?!
难怪他方才要测那“捉”字,这是准备好了的!
她一张脸全皱在了一起,袁松越却淡定地坐着,一副猫扑耗子的闲散做派,十分有闲情雅致地看着那只耗子冷汗淋漓。
他指了指薛云卉手上的字,“薛道长,这桩事到底能不能成?”
薛云卉听了这话,浑身血液又是一阵沸腾,脑子却转得飞快。
成?成你个大头鬼呀?!还以为捉到姑奶奶?!
她心里是这么咆哮的,可面上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慢腾腾地站起了身,抖了抖手上的字,勉力化开脸上的紧张僵硬,呵呵笑了一声。
“善人问这个字,说易也易,说难也难,端看善人……”
她悠悠说着,脚步却不着痕迹地向桥栏上移了过去。一步,两步,三步,她蹭地一下,抓住了懒散着晒太阳的石狮子。
袁松越一下子起了身,当即冷笑一声,道:“怎么?还想跳河?!”
薛云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眼睛亮得却比明晃晃的日头不遑多让。
她斜着嘴角哼笑了一声,两只眼睛瞪着袁松越。
“我就是要跳河!哪怕摔在这河底的石头上,摔死了,也不要被你抓着!你要是不怕死,跟我一起跳呀?!”
她言罢一翻身,就站到了石栏外侧。
袁松越剑眉一挑,脸色沉了下来,沉得让人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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