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低沉地咆哮着,辗压着路面,带起一团团雪泥,当这些钢铁巨兽开过之后,好好的路面都成了泥浆。
奥莱金少校喃喃咒骂着这该死的路况,语气严厉地催促着部队加快前进,因为在二十多公里之外的杜兰山口地区,有一个营数百名战友正等着他们的支援。
跟很多俄罗斯伞兵一样,奥莱金少校也是伞兵世家出身,他的家族跟伞兵的缘份可以追溯到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宏大、最壮烈的战争,没错,就是苏联卫国战。1942年,他的爷爷被空降部队挑中,成为一名光荣的伞兵,投身到那场可怕的战争中。苏德两军在连绵数千公里的战线投入近两千万大军,展开空前惨烈的厮杀,这等级别的战争,战术与谋略变得不再重要,双方拼的就是工业实力,拼的就是战争潜力,一切资源都在飞速消耗,一切都成了廉价的消耗品,包括一向被视为精锐中的精锐的伞兵部队。他的爷爷与所有苏联伞兵部队一样,一次次被装上飞机,顶着德国空军的截击和密集的地面防空火力,冒着随时可能被击落的危险在敌后实施空降,然后承受敌军来自四面八方的猛烈进攻。成功了,他们可以扭转战局,反败为胜;失败了,则是全军覆没,尸体铺满战场……不对,对于那时候的苏联伞兵而言,他们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失败”这个单词,即便失败了,他们也大大牵制了敌军的兵力,迟滞了敌军的攻势,这也是一种成功。就是靠着这种无畏的牺牲精神,还有苏联强大的工业实力,苏军在鏖战四年之后终于将战旗插上了德国国会大厦,为这场可怕的战争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踩着第三帝国支离破碎的尸体成为欧洲头号军事强国。
在他爷爷的影响下,他的父亲也成了一名优秀的伞兵,并且成为高级军官,参与了闪击捷克的行动,只用了六个小时就将捷克总统从防空工事里揪出来扔上坦克运回了莫斯科。他的第一志向原本是成为一名歼击机飞行员,但是在训练的时候被刷了下来,一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伞兵部队。他参加了阿富汗战争,在阿富汗连绵的群山之中与悍不畏死的抵抗军厮杀过好几年,战绩卓着,在战争结束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一名营长了。本来他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但打击接连袭来:苏联解体,大批部队被裁,军费预算直线下降,军人的待遇也一天不如一天……这些都让他异常失望,一度萌发了退役的念头。不过,还没等他把退役申请交上去,车臣战争便爆发了,像他这种在阿富汗服过役,拥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军官,第56伞兵旅是不会轻易同意他退役的,而他也认为这场战争是个好机会,没准他能像在阿富汗那样在战争中崛起,几年之后爬到团长的位置也不一定……退役?退个毛啊!
但是战争爆发之后,俄军的拙劣表现让他直吸凉气。俄罗斯军队似乎完全不会打仗了,各种低级错误层出不穷,斗志之薄弱,意志之软弱,士气之低迷,指挥和后勤之混乱,完全让人无法将他们与几年前那支曾经让全世界发抖的钢铁雄师联系到一起!不过,他在战争中的表现依然出色,屡立奇功,甚至在格罗兹尼市区边缘高地的鏖战中创造了以一个营歼灭叛军一个营,又击溃一个营的战例,这一精彩的表现成为俄军在格罗兹尼血战中为数不多的闪光点,更让他的营成为第56伞兵旅头号主力。这次一个新兵营被合围在杜兰山口,形势危急,旅长点了他的将,让他中断原定的作战计划,火速增援杜兰山口,成功了,重重有赏,五年之内当上团长不是梦;失败了……赏是不可能赏的,不乱棍打死就算不错了!
奥莱金少校带领他的营,还有一个临时配属给他的坦克连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杜兰山口。然而直到现在,他连杜兰山口的影子都没见着。倒不是部队磨洋工,实在是快不起来,该死的车臣人把地雷埋得到处都是,其中不乏威力巨大的反坦克地雷,一个不留神,一辆冲在最前面的T-72坦克就压上了反坦克地雷,一边履带和两个负重轮被炸出几百米开外,整个车组都被震昏了过去,这辆坦克算是废了,只能送回原厂返修。
吃了亏的俄军赶紧派出扫雷坦克,一边扫雷一边前进。扫雷坦克缓缓前进,所到之处爆炸不断,看得跟在后面的伞兵心惊肉跳。依靠扫雷坦克强行在满是地雷的公路上辗出一条通道,奥莱金和他的营总算是顺利进入了山区,现在他们已经能听见二十公里外传来的枪炮声了。
杜兰山区都是些土路,崎岖不平,而且现在天气转暖,正是积雪融化、道路翻浆的季节,坦克行驶起来相当困难,开到哪里哪里就变成烂泥潭,跟在后面的伞兵当真是苦不堪言。最糟糕的是,他们开始遭遇车臣叛军的阻击,这帮家伙躲在山上或者树林里,瞄准俄军的坦克、伞兵战车发射反坦克火箭弹,或者用狙击步枪狙杀俄军士兵。皮糙肉厚的T-72主战坦克还好,脆皮的BMP-2伞兵战车可就惨了————尽管它们的性能比起BMP-1来强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并没有什么卵用,一旦中弹就只有变成火球的份。接连损失了好几辆BMP-2之后,伞兵们都从车上下来,开始步行,反正搭乘伞兵战车也不比步行快多少,相反还很容易招来火箭弹,谁乐意继续呆在那薄皮棺材上挨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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