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找到他了!”
在电话里,郁成兴奋地说。
电话那头,郁璇一脸茫然:“找到谁了?把你乐成这样。”
郁成说:“姐夫啊!入伍之前你让我帮你找的,我找了整整五年,可算是找到他了!”
郁璇心跳猛然加速:“你真的找到他了?他现在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一连串的问题跟冰雹似的砸过去,内心的焦急与惊喜都要溢出来了。
郁成说:“他现在在哪里我不能说,这个要保密,不过他现在……他现在过得并不好。”
郁璇心揪紧了:“他怎么了?”
郁成说:“听老队员说他前年受了很重的伤,过去整整一年时间里都在做手术,都在康复,我今天见到他的时候发现他瘦得厉害,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体重绝对不会超过五十公斤,走路也不大利索……听老队员说他的右腿胫骨截断过,做完手术后比左腿短了差不多一厘米……”
郁璇惊叫:“这……怎么会这样?现在不是不打仗了吗?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郁成顿时就哑然……是啊,现在国家早就跟越南停战了,在边境上再也没有大规模的战事,与周边国家的贸易往来越来越频繁。北方的强大威胁早在1991年那个寒冬便已经随着西伯利亚的寒风消逝,南方那条白眼狼在长达十年的边境轮战中被打断了脊梁骨,遍地寡妇,民生凋零,至少二十年内缓不过来,而跟其他一些小国的边境争端那是不值一提。笼罩神州大地长达数十年之久的战争阴霾已经消散,整个共和国都沐浴在和平的阳光之下,歌舞升平,在这种和平年代,军人居然还会受这么重的伤,真的是不可思议。可他没有办法向姐姐解释这些都只是表面的,实际上,边境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南海渔场、广西和云南边境的丛林、白雪皑皑的印藏边境、烟沙晦迷的新疆-阿富汗和新疆-中亚诸国的边境线……都是暗流汹涌,生死较量每天都在上演,流血的厮杀时有发生,活跃在这条战线上的军人不仅会受伤,还会死,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和平是非常昂贵的,每时每刻都需要有人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萧剑扬只是其中一个,而他也成为其中一员,将有自己和敌人的血肉去铸造和平的基石,托举起那繁花似锦阳光明媚的太平盛世。但是这些他不能说,哪怕是对最亲的姐姐也不能说,不然他就该上军事法庭了。他含糊的说:“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在训练中意外受的伤吧。对了,姐,要不要让他给你打个电话?”
郁璇沉默不语。
郁成等了半天都没见她说话,笑了:“害羞啦?”
郁璇低声说:“不用……不用让他给我打电话。小弟,我要结婚了,你能不能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郁成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调:“什么?你要结婚了!?”
郁璇嗯了一声。
郁成叫:“谁?跟谁结婚?”
郁璇说:“还能跟谁,一个同事,教语文的,都谈了三年了。”
郁成还是反应不过来:“你……你不等姐夫了?”
郁璇的声音透着苦涩和无奈:“都等了十年了,我还怎么等?真要等到头发花白吗?我等不了了。”
郁成沉重的叹息。是啊,十年,从萧剑扬借钱给她将她从火坑里救出来的那一天开始她就在等,等了整整十年,一个女孩子最美好的年华都消耗在无尽的等待上了,她还怎么等下去?这些年父母没少骂她,说她痴,说她傻,欠了钱连本带利还上就是了,何苦将自己一生都搭上,等一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的人?她等了十年,再也等不下去了。
时间是最狠的东西,极少有什么能够经得起它的考验,郁璇也不行。
“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能回来吗?”郁璇问。
郁成叹气:“回不去,要训练呢。”
郁璇有点儿失望:“不能请假吗?”
郁成说:“请不了,训练正紧张呢。”他没有说慌,萧剑扬回来了,他们马上就要展开贴近实战的训练,时间会安排得非常紧,哪里有时间回去参加姐姐的婚礼?
郁璇无奈,只好说:“那你专心训练吧,还有,在训练的时候小心点,不要受伤了。”
郁成说:“我会的。对了,姐,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
郁璇咬住嘴唇,良久才说:“算了,没什么可说的了。”
郁成能体会到她内心的失落,他也跟着失落,说:“那好吧,时间不多,先这样了,下次我再给你打电话。”
郁璇说:“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郁璇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萧剑扬入伍前在县城东门城楼与她的合影,痴痴的看着。照片上的她充满了不舍与忧愁,而他腼腆的笑着,一双手似乎不知道往哪里放。从他挺身而出,拿出一笔近乎天文数字的巨款将她从火坑里救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她便下定决心要跟他过一辈子,不管他什么时候退役,只要他来找她,她都愿意跟他走。然而,她高估了自己的决心和意志,这两样东西是最经得起考验,又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之中,它们都被时间消磨殆尽了。当她已经死心了,准备找一个人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的时候,已经六年杳无音信的他却突然有消息了……上天给她开了个玩笑,一个让她欲哭无泪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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