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建筑是由生产力决定的,而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这些道理陈让是懂的,但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有些道理可能说,而不能做,有些道理,可以做,却不能说。
就像上面的道理,就属于后者,只可做,不可说。
王安石点点头道:“你的那个计划书,我仔细琢磨过,里面有很多的东西,也的确很有道理,比如你刚才那句,空谈误国,实业兴邦,于我心有戚戚蔫。
一个小小的缫丝作坊,就可以惠及合州的老百姓,就让合州的老百姓奉若神明,单凭这一点,就值得咱们携手共进。”
酒逢知己千怀少,有共同话题或者共同理想的人,话题总是特别的多,陈让和王安石谈了很多,他们的话题主要是围绕陈让的那个计划书来的。
从氮肥厂谈到纺织厂,从纺织厂又谈到钢铁厂,从钢铁厂又谈到造船厂,从造船厂又谈到现代物流,谈到最后,话题又回到了渔山书院……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西湖的时候,我曾听你说过,你想办一个渔山书院,教人如何打铁,如何打渔,今天我去莲心书院,所见所闻,感触颇深。
其中不乏年过四旬的,别说是吟诗填词写文章,他们甚至连最基本的断句都不会,却像只蠹虫一样坐在那儿标榜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你说这样的人读书何用?”
陈让道:“读书的目的,在我看来,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学以致用,读书入仕固然是好,却不是惟一的目的,诗词乃小道,服务大众才是根本。”
王安石叹口气道:“听你这样说来,我倒是希望莲心书院的那帮迂腐书生能听到你的话,在这个书院里面,很多人都是穷整个家族之力供养,却学成那个样,说起来都有点痛心。”
莲心书院是梁家办的私人学院,虽然是合州府的最高学府,却不是官办的,因为官办的学府至少需要两百个童生才能成立,合州府实在找不到那么多的读书。
所以,莲心书院便成了合州府的最高学府。
梁翼办这个莲书书院,原本也是好意,顺便也抬高一个他梁家的地位与名气,甚至还请来周敦颐题名。
周敦颐喜爱莲花,恰好学院的前面有一大片的藉池,便将这个学院取名为莲心书院,这原本是梁翼的骄傲。
今天王安石说要去莲心书院,他也是屁儿巅巅地跟过去,原以为会得到眼前这个年轻的父母官的赞美,却没想到,竟落得这般的评价。
让他的老脸确实有些挂不住。
王安石二十来岁,这个年龄的他或许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特别不喜欢看人家的脸色行事,性格比较独立特行。
当然,五十岁的他好像也没什么改变,因此,对梁翼的不快,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该说什么还是说什么,因此在一番感叹后,又说道:
“就莲心书院的那帮学生,说他们是读书人当真是高看他们了,以王某的意思,书院办成这样,还不如不办,自谦兄,你的渔山书院,不会收这些蠹虫吧?”
陈让笑笑道:“他们如果愿意到我的渔山书院来,我倒是不嫌弃,不会打铁,总会打渔,不会打渔,总会养猪吧?李白不是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嘛。
我就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上,总有自己的价值,只要让他们找到自己的价值,那他就不是废人,而是对这个社会对自己家族有用的人。”
陈让知道王安石的能力,也知道他的性格,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格太要强,听不得不同的意见,用人也是凭一己之好恶,这也是他变法失败的最根本的原因。
现在是他的命好,遇到自己。
王安石初涉官场,在他的思想体系还没有形成之前,遇到自己,那是他的福气,当然也是自己的福气。
自己完全可以利用千年的知识,加以引导,在适当的时候,还可以给他一点社会的毒打。
人不能没有傲骨,但如果傲骨太多,就变成了刚愎自用。
王安石身上的傲骨想来也是比较多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在他二十来岁,就对一个当了二十几年的皇帝说,孩子呀孩子,你对待大臣应该像对待朋友那样。
就因为这一句话,哟嗬……状元没了。
当陈让说到,让莲心书院的那帮人去学养猪的时候,王安石偏头想想,好像陈让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养猪嘛,农村妇人都会做的事,他们不可能不会做吧?
但回过味来,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那些人真的愿意去钓鱼山养猪,那他们又怎么可能混成那样?
在王安石的面前,陈让已经不止一次说起他的渔山书院是教人打渔打铁的了,以前,他只是笑笑,但现在不同了,一来,陈让带给他的震憾实在是太多了。
这二来嘛,他现在是合州城的父母官,培养人才、提拔人才,那也是他职责内的事情,所以对这个渔山书院,他是真的想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想到这里,又说道:“自谦兄,王某来合州的时日虽然很短,但是有关你的传说却听过很多,我是真的想知道,你要把这个渔山书院打造成一个什么样的书院。
别在我的面前再提什么打铁的,打渔的,否则的话,我跟你急。”
陈让笑笑道:“我的这个渔山书院,简单来讲,就是一职业技术学院,我的这个书院,所培养的读书人,不是用来做官的,而是用来打……哦……不对,炼铁炼钢的。”
王安石道:“在你的计划书里,的确提到一个钢铁厂,你让这些读书人去烧炉子,你的这个想法,的确很疯狂,但是我喜欢,你要真做到这一点,我请你吃饭。”
陈让看着王安石,嘴角忽地露出一丝怪异的笑意,“请我吃饭?就这么简单?”
王安石道:“那你想怎样?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做到!”
陈让望着嘉陵江的方向,似笑非笑地道:“我这个人没有其他的爱好,如果我做到了,还请王兄每天陪我畅游嘉陵江……”
“啊……”
王安石“啊”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他连澡都懒得洗,让他游泳,真的是太难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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