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刚过,陈让便和安平来到文彦博的官邸,安平上前,将拜帖递上。
门童接过拜帖,烟溜似的跑进去了,没过多久,又烟溜似的跑出来,见着安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两位不好意思,我家相公正在会客,让你们稍等!”
陈让笑笑,也没有说话,而是来到一棵大树下。
这蜀中的天气有些怪,最热的季节并不是夏季,而是秋季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二十四个秋老虎,真的不是白叫的。
这个时候的雨水很少,太阳一天比一天猛,直到立秋前后,一场大雨下来,就可以穿长袖了,今天的天气,真的很热。
大树下面好乘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陈让刚在树下坐下,那个门童又跑过来道:“不好意思,两位,这树下不能坐人,有碍观瞻!”
“有碍……观瞻?”
安平有些气不过,扬起拳头,如果不是陈让拦着,真想一拳打过去。
宰相门下无白丁,宰相门下七品官。
这话可不是白说的,意思很直白,没有什么难理解的,就是说宰相门前的一个看大门的,也就是现在的保安,就相当于朝廷的七品大员。
现在的文彦博虽然不是宰相,却是成都府知府,虽然都是知府,但成都府知府,却远比王安石那个合州府知府要大得多,份量也要重得多。
陈让是以成都府教授的身份来拜访文彦博的,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个门童看不起他,也在情理之中。
安平有些不服气,知府他又不是没见过。
在杭州的时候,那个杨偕,他就见过,在见杨偕的时候,灵山姑娘把她那块黑不溜秋的小木牌牌往人家面前一亮,就直接被人家请进去了。
今天,灵山姑娘没来,是自己来的,结果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想想就觉得憋屈,刚才在三合院的时候,他还认为自己不比灵山姑娘和沈从差。
现在看来,灵山姑娘和沈从身上的那块黑不溜秋的牌牌不是不管用,而是太管用了,想到这里,有些赌气地道:“少爷,你身上不是有块黄澄澄的牌牌吗?借我用用!”
陈让笑笑,没有理他,他身上那块黄澄澄的牌牌,那可是皇城司副都指挥使的身份象征,那玩意非但不能随便用,更是不能随便借人的。
这安平真的要把那块牌牌在这个门童面前一亮,别说是这个门童会吓尿,就连文彦博,也要屁巅屁巅地跑出来。
开玩笑,皇城司,天子近臣,大宋最神秘的特务机构。
如果真把皇城司给得罪了,就算他晚上睡的哪个小妾,动了几下,说过什么话,撒过几次尿,只要他们愿意,明天就会呈到官家那儿。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皇城司的权力虽然很大,但不到万不得已,陈让还是不想动用这个权力的,虽然在他的心中,人与人之间,生而平等。
但现实却不是这样的,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他那个恩科进士,成都府教授,代表的才是他的身份,而皇城司绝对不是。
恩科进士、成都府教授,带给他的是尊重,是一种可以被社会认可的社会地位,而皇城司副都指挥使,带给他的,却是别人对他的害怕。
古今中外,没人喜欢特务,陈让其实也不喜欢。
文彦博想来也不喜欢,只是他的这个稍等,似乎让他等到有些久,从子时末,未时起,直到太阳偏西,足足两个时辰,最终也没有等来文彦博。
而是出来一个师爷,来到陈让的面前,对着陈让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冷冷地道:“你就是陈让陈大人吧?我家相公说了,他没空见你,他让老夫给你带句话。
你在合州城如何闹腾,那是王安石的事情。
来到这个成都府,就好好地做你的教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才是读书人的事情,把读书人赶去做工匠,成何体统?简直就是有侮斯文!”
陈让愣了,不见自己就不见自己吧,还让自己在外面等候两个时辰,等两个时辰也就算了,竟然还让一个师爷,跑到自己的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你这样做,算几个意思?
傲慢的人,老子见是多了,但像你这般傲慢的,老子是真的没见过,就算你是文彦博,那又能如何?
在陈让的印象中,文彦博的思想守旧,他是知道的,但也是针对人的,像范仲淹、欧阳修他们搞的那个庆历新政。
那种站在上位者、俯视众生、看上去像施舍的新政,他还是支持的,他不喜欢自己,多半是因为不喜欢自己在渔山报社的那些言论,对自己避而远之。
毕竟,这个时代,像王安石那样励志变法、不遵古训的人,不多!
就算王安石,有的时候,也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太过激进,认为自己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得罪的可不是哪一个人,而是全天下的读书人,整个仕人阶层。
他选的那条路,注定是一条难走的路,就连王安石自己都觉得,陈让走的这条路,他能陪陈让走多远,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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