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六识一向以眼识为首,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然而视觉天生有其盲点,总会忽略某些隐蔽角落,即便眼睛看得明明白白,脑中依旧毫无所觉。
这并非危言耸听,只因人之视觉仰赖光线,而由原始洪荒至今,唯有日月星三光亘古长存。所以人之视觉天生以三光为准绳,才能有大小、远近、明暗之类的判断,进而推算并构建出眼前所见的景象。
日月星同为天光,照射方向皆是由上至下,人之视觉早已习惯如此认定。
倘若善于利用机关地势,人为改变光线照射方向,便能在不知不觉中误导视觉,让整个推算构建南辕北辙,眼前只余假象而已。
世间幻阵千奇百怪,堪称妙法迭出,但万变不离其宗,最终都是为了迷惑人之六识。
慕云此刻疲于奔命,无暇分辨面前这座阵法是天然还是人为,只是集中全副心神,窥测阵眼的位置,以求脱出生天。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阵眼便是天数中遁去的“一”,也即出入阵法的关窍。随着天光地势不断改换,阵眼也会发生变易,若非深谙此道之人,绝难找出阵眼所在。
慕云幼年学艺之时,曾经长期独处秘境之中,所以即便他天性跳脱,依旧磨练出一番沉静苦功。
之后随着年岁渐长,慕云离开秘境的愿望逐渐迫切,这才主动埋头阵法研习,将诸般数术学得炉火纯青。
饶是慕云数术造诣不俗,但一者此刻疲于奔命,委实难以集中精神,二者阵法并非规整,平添许多窥算难度,以致于眼看便要离开阵法范围,他仍然没能算出最关键的阵眼位置。
慕云脑中念头飞转,心知一味奔逃只是饮鸩止渴,最终难免被“阿仪”手到擒来。
当机立断之下,慕云霍地折返身形,绕着阵法外围,向树林的另一侧逸去。
“阿仪”本来已经追到切近,此刻眼见慕云竟然“慌不择路”,乃至“自投罗网”而来,失笑之余脆声呵斥道:“好个贼胚子,看你还能往哪儿跑,乖乖给本师姐束手就擒吧!”
说话间“阿仪”调整方向,迎着慕云疾掠过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急剧缩短,呼吸之间便要正面对上。
慕云别无选择,心中暗叫老天保佑,跟着震声暴喝道:“鬼丫头!今天便让你见识我的真正手段!”
“阿仪”猛听这一声暴喝,又见慕云横眉立目,凶神恶煞般猛冲过来,女儿家天性中难免有几分怯懦,她立刻决定不去以硬碰硬,轻哼声中无比优雅的凌空一闪,只待慕云经过身边,再顺手将他擒下。
慕云心知成败在此一举,趁着擦肩而过之际,猛然运出一式云豹跃千山。
“阿仪”探手抓向慕云的后背,不料他的身躯骤然弹出,这一抓非但未能奏功,反而错失良机,让这“贼胚子”窜出数丈开外。
错愕只是一瞬,旋即化作哂然,毕竟在“阿仪”眼中,这点距离实在不值一提。只见她一面飞身追上,一面扬声娇喝道:“师弟只有这点伎俩是么?哈……那今天到此为止了。”
眼看只需片刻,慕云便要被“阿仪”追上,此时倏见他着地一滚,直接钻进旁边的树丛里。
“阿仪”见状忍俊不禁,迫近之际凝力一掌向前推出,同时清叱一声道:“别做缩头乌龟,给本师姐出来!”
掌风刮过低矮的树丛,将枯枝败叶扫得七零八落,孰料定睛看去,竟然不见慕云的踪影。
“阿仪”吃了一惊,暗忖并未见到慕云遁往别处,难道这小小的树丛里,竟还另有洞天?
俯身仔细查探片刻,“阿仪”着实大惑不解,眼前只是一丛平平无奇的灌木,根本看不出任何蹊跷。
但慕云偏偏在这里凭空消失,好像树丛后面暗藏门户,通往另一处玄虚空间。
“阿仪”心中不乏猜想,只可惜她对机关数术全无涉猎,更想不到慕云此刻正藏在咫尺之遥,屏息静气的紧盯着她,心中不住祈祷这女煞星知难而退,最好以后都不要再来纠缠。
但“阿仪”显然不想就此吃瘪,只见她秀眉紧蹙,自言自语道:“好个贼胚子,竟会使障眼法,真是无耻下流,本姑今天跟你杠上了,非得揪出你来不可。”
说罢“阿仪”全神贯注,绕着树丛仔细搜寻起来,慕云不敢怠慢,早将呼吸动静融于周遭环境,再加上他的身形藏在“阿仪”的盲点之中,以她的视角来看,几乎与寻常木石无异,根本不露丝毫破绽。
“阿仪”步步留心,找了足有七八圈,其中不乏与慕云“耳鬓厮磨”的时候,但毕竟术业有专攻,她始终无法越过阵法阻碍,最终纤足一顿,满怀懊丧的道:
“该死,这贼胚子难道真的趁机溜了?啐!——知道不是对手便落荒而逃,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卑鄙!混蛋!懦夫!”
“阿仪”这厢自说自话,慕云听在耳中,只觉惭愧莫名。无奈此刻形格势禁,他只能强作充耳不闻,同时不住自我安慰。
常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好男不跟女斗、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之谓也。
慕云一面默默念咒,一面颇觉庆幸,好在途中发现这座奇门阵法,而他正好在危急关头觅得阵眼,否则此刻早被“阿仪”五花大绑,押回碧血联任意炮制了。
正在慕云心生感慨之际,耳边忽听一声冷哂传来道:“本座还以为是哪位高手闯阵,原来是个其貌不扬的毛头小子,实在让人扫兴之极。”
一线传音清晰可闻,语气之中睥睨天下,自有一派绝顶傲气。慕云听罢不由得心头一震,连忙转动眼珠,竭力循声望去。
那声音哈的一笑,好整以暇的道:“四象迷踪之阵玄妙无方,你这小子只是觑出一点皮毛而已,居然妄想寻到本座的踪迹,真是自不量力。”
慕云为之一滞,正自有些不服之际,又听那声音冷笑道:“小子这般行止鬼祟,难道是想始乱终弃,结果被小姑娘堵住不放?呵——不回答便算默认了,果然是无耻下流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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