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大宋北伐军都统制行辕。
内堂之中,灯火通明,赵皓和种师道相对而坐。
桌上原本有温好的美酒,也有几样热气腾腾的精美的菜肴,但是此刻已渐渐的冷却,两人面前的筷子干干净净,很显然是没动过的。
种师道望着赵皓,赵皓知道他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却只是淡然回望着他。
许久,种师道终于耐不住,微微叹了口气道:“公子,值否?”
赵皓淡淡的说道:“为了列祖列宗念念不忘的幽云十六州,为了洗刷我汉人一百五十载之耻,还有,为了减少三军将士的牺牲,本郡公觉得值!”
种师道摇头苦笑道:“辽人主力已溃,大局已定,公子何不顺水推舟……军功大了,对公子无益。朝堂,需要公子,天下,需要公子。”
赵皓笑了,笑得有点萧索的意味:“朝堂,注定是回不去了,我只想好好的打完这场北伐之战,别无他求。”
种师道默然,许久才道:“公子原本不必如此,恁地一错再错,直至不可收拾……自结识公子以来,公子一向行事看似鲁莽,却是智珠在握,恁地此次如此不顾一切后果?”
赵皓脸色依旧很平静,笑道:“本郡公一向行事只跟随本心,不计后果……”
种师道缓缓的抬起头来,紧紧的盯着赵皓,眼中似乎笼着一股浓浓的迷雾,眼神颇带迷离的意味。
缓声道:“公子的确是宗室中翘楚,文韬武略,无人可比,包括……太子及诸位皇子,只是……”
种师道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赵皓神情一楞,随即明白了种师道的意思,不觉又笑了,带着几分失望,又带着几分释然。
“赵皓虽然心气比天高,但是此心天日可表,不该想的事情,自是不会去想。收复幽云十六州,是赵皓此生之宏愿,一旦此间事已了,赵皓自会隐退,别无他求。”
种师道眼中的迷雾瞬间褪尽,露出亮光来,当即站起身来,朝赵皓躬身一拜:“谢公子,若无他事,末将先告退。”
赵皓急忙站起身来还礼。
终于,种师道的脚步声远去,赵皓摇了摇头。
你猜的没错,本公子就是要造反,但不是现在,也不是用这只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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涿州大败的消息,先是传到了燕京,随后又紧急传到了辽国中京。
辽国举国震惊,如同发了一场大地震一般,其震撼程度不亚于当年女真人攻破上京之战。
辽人震惊的,不只是宋人取了涿州,更为宋人杀戮数万辽人步卒而胆寒。
宋人一向以礼治国,对待溃军基本都是战胜即可,对待俘虏更是以礼相待,从未发生过如此大规模的屠戮事件。
而现今的宋人主将,简直就是个杀人魔王,如同女真人一般。
很快,宋军主将的消息被远拦子查探得一清二楚,然后又从燕京传报到了中京。
没过多久,一只辽人使团,自中京而出,绕过涿州方向,自易州南下,渡过易水,进入保州地界,奔往汴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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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北风卷地,城郊的草原一片枯黄。
难得一个出太阳的日子,虽然那阳光似乎也是冷的,但是四野里一片亮光,也让许久未见阳光的人们心中感觉暖暖的。
呜嗷~
一只秃鹫在空中展翅翱翔,发出一声声唳叫,一双锐目在枯草丛中搜索着。冬天里的野兔和其他小动物,出来活动得少了,对于这只扁毛畜生来说,的确是难熬。
不过,它很快便不用熬了。
咻~
一枝利箭自平地而起,发出呜呜的撕裂空气的声响,如同流星一般划过长空,射入那秃鹫的腹部。
那秃鹫发出一声哀叫,猛的奋力扑动着翅膀,似乎想带箭向苍穹高处逃离,却只扑腾了几下,便在空中翻了几个筋斗,然后便一头栽落了下来。
一声欢呼声响起。
草原之上,数十骑战马,踏着那满地的枯黄,奔驰正急,草屑和泥土四溅。
一名红衣少女,纵马疾驰,奔行在众人之前,眼看便到了那秃鹫坠落之地,刷的拔剑而出,就地一撩,那带箭的秃鹫便被她刺在刀上,然后又欢呼着用刀举着那秃鹫而回。
众骑见得她打马而回,不约而同的一提缰绳,勒住马脚。这些战马都是身高肥膘的良驹,一受缰绳羁勒,立时止步。那马上的骑者骑术精湛,胯下的牲口也都久经训练,这一勒马,显得鞍上胯下,相得益彰。
仔细望去,只见那马背上的骑士,人人身着皮袍,头戴皮帽,各自脑后留着三撮金钱鼠尾,前面隐隐露出刮得精光趣青的头皮,皆生得矮壮敦实,脖子几乎和普通汉人的肩膀一般宽,满脸凶悍和傲然之色,如同一群野兽一般。
众人之中,簇拥着一个虽然脸上皱纹已深,却依旧壮实如山,神色不怒自威的年迈王者,正是金国开国皇帝完颜阿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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