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离离开冷宫后,很快便拟了旨意,但在正式颁布前,却又修改了一些内容,叫人摸不清他的想法,索性伺候他的宫人都守着本分,未敢对外透露些什么。
朝臣想要像以前那般获知一些信息,是不行了,只得静待旨意,又因元子离这次不同寻常的态度而万分忐忑,朝中一连倒了数位大臣,若连宁国公也逃不过这个命运,剩下的人又有几个是能安寝于室的?且倒下的都是有过从龙之功的重臣,即便一些罪名是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这些重臣抵赖,也难免会给人帝王多疑,容不下跟随他打江山的老臣,要一并清算的感觉,使得臣心不稳,朝堂动荡。
在这种形势下,皇城的气氛越发紧张了,民众议论纷纷的,心不安,神不宁。
直到圣旨下来,皇城上下的议论声才渐渐消失,只因宁国公府的结局已经定下,再无翻身指望,如此,多做议论也是徒劳,倒不如静观其变,管好自己的嘴巴,但这是普通民众的反应,对心神不宁的朝臣来说,无疑是又下了一道催命符。
连最善于经营权势的宁国公都倒了,下一个又会是谁,当那些有着从龙之功的老臣一个接一个的死去,后起的文臣武将,又有谁能够替了前人的位置,成为新的重臣?风国至今没有皇子,别说皇子,连个公主都没有,后继无人,便是有朝臣能够后来居上,又能风光多久?难不成还能谋朝篡位,夺了元子离的江山?等等,若元子离一直没有子嗣,也不肯过继嗣子,那这大逆不道的念头便是起了又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风国后继无人,百年后又陷入新一轮的战火中吧?
野心从来都不缺滋养它壮大的土地,可以说每颗心都能成为它的家园,只看时机是否成熟,条件是否充沛,一旦成熟,一旦充沛,再纯良的人都能养大了野心。在一些人为老臣一个个的死去而惶恐不安的时候,一些人早已稳住心绪,更有了再进一步的打算,这新一轮的君臣之斗马上就要开始了,一切远未结束。
但这也是后话了,现在还是来关注一下宁国公府的下场吧!虽然圣上并未在圣旨上明确指出宁国公所犯何罪,只说他罪无可恕,其罪当诛,但之前就已听了一耳朵小道消息的民众的心底却仍是有了判断。有的人始终不认为宁国公真的犯下了那么多罪行,认为其中必有蹊跷,有的人认为即便宁国公真的把那些恶事做了个全,也少不得旁人的推动,毕竟墙倒众人推,这个时候泼脏水,最合适不过,宁国公可是没有辩驳的机会的,还有的人认为这是宁国公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曾经显赫一时,被皇城上下视为永不会倒的宁国公府封门了,宁国公择日问斩,宁国公府的女眷或是被贬为奴,或是被判流放边疆,无人得幸,府中下人更是发卖的发卖,砍头的砍头,一眨眼,原本人烟浓郁的国公府就成了一座空宅,说不得还要沦为废墟,叫见识过它辉煌的人都不免唏嘘。
许是怕夜长梦多,许是怕自己心软,又或者只是单纯的永绝后患,在元子离的授意下,宁国公很快就被问斩了。押送刑场的那一天,街道两边围满了人,都想看清这位昔日的天下第一美男,这位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秀才的第一公子,这位背叛元立女帝,摇身一变,成为风国的国公爷的叛徒,被砍头时的模样。
临行前,君珏得到了沐浴梳洗的机会,他也不啰嗦,痛快的洗干净自己后,就刮干净了脸上的胡子,一点胡茬都不留下,似乎是想找回年轻时的感觉。换上从前最喜欢的锦纹白底绣逐云图案长衫,腰间系了一条猫眼石千丝边腰带,披散着长发,君珏就这么顶着牢头惊艳的视线,大步出了牢门,便是坐进囚车时,也不显半分狼狈,叫人的视线放在他身上后就难以移开了,只想看得再清楚一些。
这般形象的君珏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引来了一片吸气声,竟不知他仍是那么的美,美得动人心魄,叫人不忍看他受半点损伤,哪怕明知他犯的是死罪。有着一张绝美容颜,气质不凡的君珏即便顶着染上了白霜的长发,也丝毫不损他之容色,反倒还给人一种凄凉美感,叹一声韶华易逝,容颜易老,美人却并不迟暮。
原本还想着趁乱挑动民众用臭鸡蛋烂菜叶砸君珏,送君珏一程的藏在人群中的有心人也都愣住了,看着那一张脸,他们的心底竟也有几分不舍,这样美的男子,就这么死了,虽是可惜,却也壮烈,但若是拿脏污货色沾染了他,只怕他们都觉得自己可恶。心思不轨的人尚且因君珏的容色犹豫了,那些多半只是来凑个热闹的人就更是不忍,别说怒骂君珏,便是连大声呼吸都不敢,生怕惊扰了他。
君珏自出生以来就是顶着众人惊艳的向往的视线长大的,早已对此麻木,且今日他是要奔赴刑场受死的,这般前提下,便是再度引得万人追捧,人人痴迷,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君珏只觉得讽刺,从出生到死亡,他都摆脱不了世人对他容色的觊觎,却偏偏他最想要的那人的关注,终此一生,都未能如愿。
许风吟也曾看到过君珏,但她只是看着,眼底并未留下他的影子,而他从来都不耐烦被人拿容色说事,却为了她的一个回眸,为了她的心里能有他一寸之地,行了以色侍人之道,可惜,无论他怎么放低姿态,怎么追逐她,她都不曾对他动过心。他不服,容色不足以打动她,那就用他的才智来动摇她,可她却只看到他的才智对大局的作用,对民生的益处,看不到他费尽心思所求的,只是她的倾心。
而后,一无所有的林煊夺走了她的心,就那么轻而易举的在她心里留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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