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越洲,小泉镇。
夜浓如墨,寒风凛然。
一批凶悍匪徒,正冒着风雪,策马向镇中心而去。
“格老子的,这鬼天气,要是捞不着个啥,老子说什么都要杀两个人来祭祭牙口!”
为首的匪徒龇牙咧嘴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霜冻,大声嚷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皮肤瞬间撕裂般的疼。
另一人立马扬鞭赶上,嘴角挂着极致贪婪的狂笑。
“老大,可就差你这句话了,听说城西头的白凤村,有户人家刚请了稳婆去,想来是……”
风雪声太大,淹没了他接下来的话,但其余的匪徒却都懂了他的意思。
十几人一勒缰绳,掉转方向往城西去了。
白凤村靠山,是小泉镇最为荒凉之地。
稀稀落落的小茅屋倚山脚而建,皆被厚厚的积雪盖住,只现出一堆一堆的形状来。
此时夜深,家家户户都熄了烛火,唯有最靠边的一家,透着一丢丢昏黄的光线。
“哇呜~哇呜~”
一声细小的婴儿啼哭,将怒吼的风雪压了一压。
微弱的黄光,似乎跳跃了起来,莫名有了生机。
“阿娘,男娃还是女娃啊?快抱出来给我们瞧瞧。”
江家老大站在堂屋里,耳朵都快贴上偏房的门帘子了,满脸涨到通红。
后面还站着老二老三,一个搭着一个肩膀,惦着脚尖眼底尽是期待,就连老头子江德望也伸长了脖子。
里面立马就传来一个老妇人的嗤笑声。
“又不是第一次当爹,咋还馋溜溜的。”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老妇人欢喜得很,连脸上的褶子里都带着笑意。
亲了亲,这才咧开嘴答道:
“女娃,是个女娃哩……哎哟喂老天爷可算是开眼了。”
不知是第几代了,江家好不容易才盼来了这么女娃娃。
外面的四个男人听完,齐齐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的样子。
屋内,血腥味还未散去。
江老妇将女婴塞到了刘雪兰怀里,这才落着空洗手。
刘雪兰脸上虚汗未干,一看到孩子圆润的小脸,怔了一怔,腮边就滚下泪来。
眼底突然一狠,她抓着襁褓就要往地上砸,眼明手快的江二媳妇赶在她前头将女娃抢了过来。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合着刚才的罪白遭了?活生生的一条命啊!”
咋咋呼呼的声音,惹的刘雪兰掩面痛哭起来。
“留着她作甚,大人都快活不下去了,赶着这个时候来,活受罪罢了,还不如给她个痛快……”
半年前,北越突降暴雪,直至今日也未曾停歇。
以至万物凋零,颗粒无收,大地冰冻足足三尺。
市集无人烟,家中无口粮,就连各处匪徒也都饱受饥饿寒冷之苦。
听说,已经出现过活吃生人的现象了。
大人们日日勒紧了裤腰带,且一个个饿到面黄肌瘦,可眼看着日子还是过不下去了。
留着这么个小女娃,何以存活?
江老妇洗净了手,在围腰上擦了擦,脸上并无异色,一贯的沉着冷静。
“怕什么,一大家子人都在呢,就算是割肉喂血,也能将这小家伙将养下去,如今已是三月,到了五月六月,雪还能不停?”
她弯腰将女娃接了过去,嘴角随即展开笑颜。
“哎哟我们小乖乖,这是仙女儿下凡了吧,瞧这小鼻子小眼,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呢!”
不像她那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孙子,生下来都是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似的。
襁褓里的婴儿微微眯着眼睛,瞳孔虽然还不大清明,但依然在努力地打量着抱她的妇人。
就很奇怪。
自己明明正在考古一处墓穴,当她发现一直通体黝黑的毛笔,正想将它从土里拔出来时,墓穴就塌方了。
一片黑暗之后再睁眼,就特么成了个小婴儿。
她不干。
因公殉职,有好大一笔赔偿金呢!
捐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够他们吃好几年的。
情绪一时激愤,想要张嘴说话,发出的却是一阵哇呜哇呜的婴儿啼哭。
且停不下来的那种。
抱着她的江老妇人慌了一下,忙拍着襁褓轻声哄了起来。
“哦哦~我们乖宝,这是饿了呀,都怪阿奶不好,抱着你就舍不得放下……”
说完,将女娃重新塞回到了刘雪兰的怀里,顺手理了理她被汗水浸湿的发丝。
“把眼泪擦干,专心奶孩子,其他的事情,还有我老婆子在呢!不用你们操心。”
掷地有声的话语,像一记猛捶捶在了刘雪兰的心上,死寂的双眼终于有了些亮光。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将眼泪强忍着憋了回去。
襁褓里的女娃便听到了一阵窸窣,接着就有什么东西朝嘴巴堵了过来。
怪柔软的,还带着一股奶香,瞬间就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
但她拒不张嘴。
怎么说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竟然沦落到要吃人奶的地步了吗?
呜呜呜,她不干!
别过脸去,继续哇呜哇呜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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