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别说,小耿已经摸到江陵以北,就等着拦截败兵呢!
战争几乎算得结束了,未来需要考虑的,是迅速横扫江汉,进而取得淮南,这就需要一根“马骨”,方便第五伦传檄而定,减少损失。
但第五伦这边没几个够分量的汉军降将,如今王常不肯降服,第五伦心里估量了一番,大概只能利用那个献出冥厄三关的“平越将军”庞萌,还有前几天投奔的老熟人,故更始政权诸侯李轶了……
但这俩,作为马骨还不够格,第五伦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李通,李次元。”
他传诏道:“邳彤等将冀州兵,因沿途大雨失期,回去告诉他,不必到当阳来了,直接拐个弯,带上李轶去随县。李通与吴将坚镡在此负隅顽抗,李轶或可说降其兄,入秋前,予要见到李通……”
“或是李通的头颅!”
大胜之后,魏军现在是全线南压,迫近江陵,势要席卷荆北,而第五伦心里最记挂的,自然还是刘秀,丹阳兵败退后,贾复拼命护得刘秀突围,倒也顺利过了当阳河南遁,只是沿途骑兵追击、小耿拦截,秀儿,能安然到达江边吗?
“陛下希望刘秀死么?”朱弟曾私下如此问,第五伦一笑了之,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五伦既希望刘秀就此丧命,让天下纷争早日划上句号。
但又觉得,虽然“位面之子”终究还是被“穿越者”打败,但他的故事,或许不该如此草草结束……
这种纠结一直持续到数日后,第五伦大军推进至江陵、郢县时,车骑大将军耿弇回来报捷:配合西凉骑、并州骑、三河骑,小耿手下的幽州突骑,一共斩杀向南溃逃的汉军万余人,俘虏亦有近万,最后只剩不到两万汉兵,逃到江陵各处州口,坐上了在此接应的邓禹舟师船舶……
小耿一并送来的,还有个沉甸甸的木函,渗着暗红色的血迹。
木函被一双双手传递,送到第五伦案前,而当这木函开启,几只苍蝇飞出,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第五伦用袖子遮住鼻孔,凑近端详首级,竟暗暗松了口气……
不是刘秀,这人他不认识。
经过信使解释,又令俘虏指认,才搞清楚这位嘴里还含着颗槟榔的脑袋,究竟何许人也。
“此乃当阳河驱象兵者,扬武将军马成。”
……
六月底,第五伦乘胜南进之际,浩瀚的大江之上,有一人正伫立船尾,定定地望着越来越远的江北,眼中再无战场上的意气风发。
刘秀从震天动地的炮声后,就神情恍惚,甚至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逃离战场的,只记得贾复捂着流血的肚肠,声嘶力竭地让他快走。
只记得原本被魏军打得节节败退的王常,却忽然迸发出勇气,缠住两倍于己的敌人,让刘秀在亲卫护送下渡当阳河,冯异的右军败退,正好接应上撤退的皇帝。
而就在他们仓皇南撤时,多达两万的汉兵遭到敌骑追击杀戮,再也望不到长江。
眼看江陵将近,邓禹等及时在此接应,但魏将耿伯昭杀到,为了掩护刘秀,已经失去象兵的扬武将军马成,毅然回首力阻魏骑,生死不知……
等匆匆退入江陵,城中又爆发了动乱,江陵士人见汉败魏胜,连夜绣五色旗反正,这导致数千汉兵坐困城内,只有万把人逃到了舟船上,摆脱了被俘的危险。
当初刘秀倾国之力,带着十万人北上鏖战,如今水陆相加,归来者竟不过两万。
这让刘秀悲痛欲绝,想到牺牲的将士,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大江,后悔和悲愤涌上心头,竟恨不得一头栽到江水中!
但刘秀终于没有踏出这一步,回过头,他见到了一双关切的眼睛,却是上船后,与刘秀寸步不离的冯异,这也是最懂他的人。
“还望陛下珍重!”
眼泪从冯异脸颊上流过,刘秀也心如刀绞:“公孙啊,朕若和贾复一样,战死在当阳河,搏一个痛快,留在史书上的名声,应当不会比项羽差罢?”
“望陛下振作!”
冯异的荆州北几乎全军覆没,对爱兵的他来说,这打击如丧兄弟儿子,但悲怆难以挽回败局,在冯异看来,只要刘秀安好,他们便仍有希望。
刘秀却摇头:“当初项羽败于垓下,到了乌江亭边,亭长对他说,江东虽小,地方千里,众数十万人,亦足王。”
“而项羽终究没有过江,其中缘由,恐怕不止是‘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无颜见江东父老’罢?”
如今刘秀的局面与项羽颇类,他也顿时明白楚霸王宁可回头决然一死的原因了。
“江东虽有大江之险,然高皇帝已得北方,九州之地有其八,江东区区一隅,又能支撑多久呢?终究还是败亡,与其一败再败,一辱再辱,倒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陛下,此言不然!”
大司空邓禹过来了,为了驰援接应刘秀,他带着船队在长江、云梦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堪堪赶上,此刻邓禹下拜顿首:“当初项羽之所以不能以江东抗中原,在于其左有九江王英布,此人同荆王刘贾侧击江东,捣项王老巢;而会稽之南,更有瓯越、闽越诸君,与长沙王吴芮袭扰吴会。有此两路策应,汉军渡江不难。项羽后方未固而北上争雄,与吴王夫差何异?故天亡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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