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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都守不住了。”
得知魏军两路开花,马援部已取葭萌关后,成家丞相李熊如此嗟叹,立刻连夜入宫谒见公孙述。
然而侍从却言公孙述正在召见其他人,李熊焦急地等待许久后,天色蒙蒙亮时,却见成家大司马延岑从宫室中走出。
延岑乃是降将,原本奉命守备汉中,马援破阳平关,杀荆邯后,延岑不战而走,逃回成都,但据他所说:“臣不愿屈降于魏,从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方能生见陛下!”
公孙述信了延岑,不但没有惩罚,反而将他视为忠良表彰,让本是空衔的“大司马”渐渐有了点实权。
李熊平日里同延岑并无矛盾,但时至今日,延岑或能左右公孙述心意,他暗道不妙,与延岑见礼,两人各怀鬼胎地说了几句话,李熊立刻入殿。
公孙述仿佛老了二十岁,他最近须发渐白,甚至开始大把大把地落,身披素衣,大大的眼袋挂在脸上,不知多少天没睡着了,马援、岑彭的双管齐下,捅得他透心凉。
见李熊来此,公孙述直接问:“丞相方才可见到大司马了?”
公孙皇帝语气急促:“延司马劝朕精锐尽出,将蜀郡仅剩六万人一分为三,三万去支援大小剑山,两万人守东门户广汉,一万人则守东南门户,资中,或可御魏军于外。”
公孙述的兵之所以这么多,是因为今年以来,面对岌岌可危的形势,他更加穷兵黩武,几乎每户都要拉一员丁壮。
延岑的建议让公孙述很受用:“大小剑连山绝险,飞阁通衢,自去岁开始,陛下以阁道三十里至险,复置尉守之。有此天险,何愁成都不保?臣愿为陛下分忧,将兵御敌,扼守此地,必能力阻马援,以待转机。”
是的,魏军两路大军都打进家了,公孙述心里也知道无法将他们赶出去,就寄希望于“转机”,或许第五伦骄傲自满后荒淫无度早夭?或是刘秀重整旗鼓再度北伐,牵制了魏军?
即便渺茫,但公孙述亦不打算束手面缚,所以对延岑的“力战”论颇为心动。
但他还是想听听李熊怎么看。
李熊长拜于地,说道:“诚如大司马所言,大小剑山确实险峻崔嵬,甚至超过了白水关、葭萌关。”
“但陛下,就算我军能守住剑阁,魏人,一样能兵临成都啊!”
李熊指着墙上的地图道:“马援既然已取葭萌关,顺着白龙江而下,就能抵达巴郡阆中,进而到嘉陵江,如此便可同江州岑彭会师,自东面攻蜀,大不必死战剑山。”
“又或者,岑彭主动北上,继续走清水江,破广汉县,逼梓潼城,尽取成都东户,如此一来,大小剑山之重兵,将遭魏两面夹击,焉能久持?”
总之,魏军现在相当于破开围墙,闯入了公孙述的院子,延岑认为堵好大门,就能继续过日子,但蜀郡平坦,窗户、后门,魏军多的是办法登堂入室。
李熊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却打破了公孙述最后一点希望,他忽然勃然大怒:“既然丞相以为此策不可行,那又有何破敌妙计呢?”
李熊咬着牙,说出了自己的建言:“陛下,时至今日,第五伦已成气候,休说两路伐蜀,哪怕只有一军,成家亦难敌也,既然蜀郡守不住,依臣愚见,不如南狩!”
“什么?”
公孙述面容大变,这真是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李熊开始叙说自己从去年起就在布置的退路:“前岁,二皇子已之国犍为郡朱提(今云南昭通),陛下何不前往巡狩?”
公孙述却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皱眉道:“蜀地以南,滇地益州郡已反,举五色旗响应第五伦,句町国也寇乱牂牁,朕走保朱提,乃是弃成都、剑阁而自置瓮中啊!”
李熊却抱有信心:“先时成家全力与魏争衡,无暇顾及南方,如今陛下只需遣一将军,将二三万人,必能扫平滇地,再将句町王驱出牂牁,加上越巂郡,便可以僰道、大渡河为阻,魏军难以深追。”
“南中虽小,地方千里,民众百万,稍加开拓,亦足以成事业,保住公孙氏社稷……”
公孙述沉吟了,在主战、主走两种建议间摇摆,打吧,他其实对延岑和蜀军已无太大信心,诚如李熊所言,只靠大小剑山,是没法挡住魏军的。
逃吧,听说南中湿热,瘴气密布,蛇虫害人,王莽当初就因讨伐句町,搞得益州疲敝,人心大乱,这才让公孙述得了割据的机会。
那鬼地方,让儿子去搞分封他舍得,但自己老了,身体越来越差,能否生至朱提?若对滇、牂牁两地的征讨不利,反叫他们配合魏军将自己围困,与其死在蛮荒之地,倒不如死守成都,享受最后的富贵,保住天子尊严……
怀摸着手中的传国玉玺,纠结之间,公孙述心中已有取舍,但他还是将选择权,交给上天。
简而言之,就是遇事不决,算上一卦……
在谶纬迷信方面,公孙述比刘秀有过之而无不及,喜好为符命鬼神瑞应之事,以此证明自己的正统,诸如他在自己手上克了“公孙帝”三个字,只是小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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