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有杀人的道理,不杀有不杀的理由。
其实李旦这人,尽管在这个世界已经摸爬滚打差不多快一年了。算是三教九流,啥人都见识过。
可有一点,他始终学不来。
弹指杀人,对炼气士而言,应该是家常便饭,尤其是高阶炼气士。
在这些山上人眼里,那些个山下百姓、人间的帝王,都只是生杀予夺的对象。但凡心中稍有不顺,杀人吹灯,不会有丝毫的顾忌。
修道之人修的是什么?修的是天道。
天道之下皆为蝼蚁,人与草木何异?
所以才有那“炼成金丹客,方为我辈人”之说。
若真要计较起来,即便是炼气士,未成金丹前,也只是些不入流的方士罢了。
殷爻、柳笑难这师兄弟二人,妄图杀人夺宝,要是遇上真正的欧阳闻都,以那位天师的心性,早他娘死一万次了。
不光自己要死,整个天河宗都得沦为废墟,鸡犬不留。
正如李旦说的,拿一条胳膊换命,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当然,李旦就是李旦,终究还没那么大的杀性。
在他看来,殷爻二人闯入洞府,误打误撞“救”下自己,也算是踩着了狗屎。
既然老天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李旦自不会逆天而行。只要对方不再动坏心思,活着也就活着好了。
御剑返回星斗崖,破碎的洞府门口,老太监正在运气疗伤,嘴角还留有明显的血迹。
对于这位曹公公,李旦还是十分感激的。按理说,以自己跟大德王朝的关系,双方就算不是敌人,也绝对做不成朋友。
李旦可不信,刘大炮有那么大面子,可以让这尊大宗师言听计从。因而李旦在闭关前,将苍云剑放置在门后,防的正是老太监。
没想到世事无常,动手的却是天河宗的人。
“仙尊是不是在想,我一个大德皇帝身边的阉人,为何会拼命护你,很奇怪不是吗?”
老太监突然睁开眼眸笑道,让陷入沉思中的李旦有些尴尬。
“公公误会了,我没有这意思。”李旦摇头否认,却又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老太监也不管他爱不爱听,重新闭上双眼后,小心的咳嗽了一声。
“陛下这些年,变了很多。也许是练了拳的关系,一言一行,待人接物,都变得急躁了。这样的陛下,看上去霸道,实则越来越像个孤家寡人。玉琼宫一战,老奴虽不知其中缘由,但听说是陛下先派人去的东宫。太子是老奴护着长大的,为人淳厚,万不会做出对不起江山社稷的事。至于仙尊,出手赶走了南蛮之主,朝廷,其实还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老太监说到这,摇摇头,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凝重。李旦听了一大堆话,却始终没能听到重点,同样有些不快。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都是过去的事情,公公又何必再提呢?他周常圣想做天帝,做他的天帝去就是了。至于你们大德王朝,过去如何我不关心,将来同样如此。”
“仙尊乃是化阳宗护教天师,根基就在我大德境内,是无论如何也撇不开的。哎……老奴其实不该在仙尊面前说这些。可实在不忍看到陛下,终有一天死在仙尊剑下。大德王朝要做的,是几代人的功业,不该是陛下这一朝一代之事。将来仙尊若真要取陛下性命,还望仙尊看在今日老奴舍命护法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老太监话音未落,又连咳了数声,大量鲜血自嘴角溢出,的确是伤得很重。李旦看不下去,连忙上前给其体内度入了一缕真元。
老太监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其实很聪明。先是表扬了太子周承乾,然后肯定了欧阳闻都对大德朝廷的香火情,最后再话锋一转,求李旦的承诺。
全程看似云淡风轻,就像一个和事佬在拉架,实际上已经有种携恩索报的意思了。
至少对李旦而言,杀不杀周常圣,完全取决于对方怎么做。总不能人家都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了,还大义凛然的说:“你赶紧砍吧,我绝不杀你?”
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李旦心中其实是很不爽的。
老太监舍命护法,这香火情迟早得还,而且情分不小。
可要是扯上了周常圣,事情就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一旦许下承诺,日后再与大德王朝打交道,摆明了要亏本,而且是血亏。
周常圣要知道自己手握免死金牌,不得蹦上天去?
毕竟炼气士的承诺,可不是刘大炮放的臭屁,说没味道就可以没味道的。
“公公应该是想多了,如今本尊已远离大德王朝,只要他周常圣不刻意找我麻烦,断不会有生死相向的那天。至少我欧阳闻都,不会主动找上门去。”
“既然仙尊都这样说了,老奴也就放心了。咳咳……不知接下来,仙尊有何打算?”
“还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不过应该不会太久。公公若是担心洛都城那边的情况,等伤势好些了,就下山吧。”
李旦收回按在老太监背后的手掌,摇摇头,不再多说,转身走进了洞府。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灵气充沛之地,自然要想办法将那枚上古玄武符祭炼完成。
按照当初系统给的祭炼之法,只需过上九天九夜,便可重启符箓神效。
到时候,就算正面与公孙烬硬刚,也并非没有机会。
“神机山庄,公孙烬!等着吧,很快我们就会再见的。”
就在李旦继续闭关练法的同时,后昭朝廷与洪州府的战争,也逐渐变得白热化。朝廷的前线大军,在罗永郝的指挥下,又发动了几次进攻。
先是扫清了洪州方面修建在官道上的大量工事,而后又发动了几场小规模的攻城战。前者摧枯拉朽,后者却是次次碰壁。
最令罗永郝头疼的,是洪州城上空出现了结界,城防营也多了许多炼气士。加上神机山庄联合数个江湖势力,公然对朝廷宣战,小小的后昭国,几乎是遍地狼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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