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暴风雨总是特别猛烈。
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后,紧跟着就是一个炸雷。
城外庄子上的家畜们都被这炸雷吓了一跳,悉悉索索地挤在一起互相叫唤着。
屋内的徐然也在叫唤着。
可是她的叫唤并不是因为被雷吓到,而是因为她的肚子实在太疼了。
其实她肚子已经疼了好多天了,只是今天特别特别的疼,疼得她直在床上哀嚎。
“吵吵吵,吵死个人了!小爷好不容易才睡着,都被你这贱人吵醒了!”张冀在一边骂道,丝毫不去关心自己的妻子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嚎。
徐然根本没精力跟他吵架,只一个劲儿地哼哼。
张冀骂了一阵子,见徐然根本不消停,便直接钻进了被子,还用被子蒙住了头,把雷雨声和徐然的叫唤声都隔绝在了外面。
前几天肚子只是隐隐的疼,还是间歇性发作的,尚可忍受,可到今晚这疼痛来得更猛烈了,中间间歇的时间也越来越短,她实在是憋不住了才叫唤出声的。
只听她的叫声越来越大了,张冀却依然是一动不动,宛若听不见一样。
外面闪电一道一道地劈下来,直将这屋子照得如白昼一般。
徐然突然感觉到身下湿了一片,连忙伸手去推张冀。
她实在是没办法了,不然她也不想这个时候去招惹张冀。
张冀理都不理她,还把被子全部卷走再蠕动到床边继续睡,心里直咒骂这女人半夜怎么还不消停一些,烦都给她烦死,外头还这么大雷雨,直让人心头一股无名火起。
就在他迷迷糊糊又有些睡意的时候,屋门却被人打开了,是他姨娘戴姨娘走了进来,戴姨娘来了后马上点起蜡烛让屋子亮了起来。
“姨娘你干什么啊,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了。”张冀抱怨道,但语气明显比跟徐然说话时好得多。
戴姨娘不理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掀起徐然的被子一看,面色大变。
徐然跟张冀平时虽然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但枕头和被子都是分开的。
若不是这庄子上屋子又小又简陋,加上戴姨娘不许,张冀铁定是要跟徐然分床甚至分房睡的。
张冀迷迷糊糊地看着戴姨娘,本来又要多埋怨几句的,转眼一看徐然的身下,当时就睡意全无,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只见徐然身下的被褥已经湿了一大片,新流出来的,已经是艳红色的血了。
那颜色刺得张冀的神经突突直跳,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跌了下来,直躲在戴姨娘背后,嫌弃地看着徐然,好像在看什么特别晦气的东西一样。
戴姨娘见他这副窝囊样,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混小子!不就是要生了吗?!这有什么好怕的!快到隔壁去把接生婆给我叫醒!把庄子上的人全给我叫醒了!让煮几个鸡蛋送来!你再去煮点热水!动作要快!快!”
张冀嘟嘟囔囔地道:“之前大夫不是说前段时间就该生了吗,还拖到现在,我还以为生不出来了呢,这贱人还真会挑时间发作。”
趁着戴姨娘要发作他的时候,他连忙跑出了屋子。
戴姨娘心里真是被气了个半死,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儿子是生不出来的?
虽说他们三人被发配到了庄子上,但谁知道有没有再回去张府的一天呢。
加上徐然肚子里怀的还是张家的骨肉,张尚书还是依着戴姨娘早早地请了接生婆在庄子上住着,是以庄子上的人倒不怎么为难他们,还算听话。
张冀不敢违拗戴姨娘,连忙就冲到各个屋门口到处喊人。
见到张冀走了,徐然这才敢放松下来,不再把疼痛的呼喊声憋回肚子去。
这么久以来她是真的被张冀打怕了,原本还跟他回吵几句,后来他动手动得越来越频繁,脾气越来越暴,她就再也不敢回嘴了。
她能感到身下一片冰凉,肚子有强烈的下坠感,直疼得她连连惨叫。
这疼痛也是一阵严重过一阵,她都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何必活着遭这个罪呢。
这雷雨交加的夏夜本应是十分凉爽的,徐然却疼出了一身汗。
不止身下,她全身都已经湿透了,头发粘了几缕在脸上,也分不出功夫去拨走,只一个劲儿地惨叫。
戴姨娘站在她边上,只嘴里道:“用力,用力,你怎么这么没力气呢,我生了两个也从没嚎成你这样儿的,你倒是给我用力啊!别把我大孙子给憋死了!”
然而她手上却是一点忙也不帮,原因无他,只是嫌弃徐然一身的疹子罢了,有些地方的疹子还已经化了脓,戴姨娘实在看着倒胃口,还拉过被子给徐然盖上了。
庄子上的其他人倒是不敢怠慢,稳婆很快就来了,她掀开被子看了几眼后,叫道:“快点拿热水来!少夫人难产了!”
戴姨娘倒退一步,捂住了胸口。
等她好不容易拍了拍胸口顺过气来,却只是吩咐稳婆道:“若是实在保不住了,就保小好了,我张家不能没有孙子,银钱方面反正不会短了你的,尽管去做。”
要戴姨娘说,徐然死了那更好,这一身疹子化了脓看着都觉得恶心死了,死了她刚好再去给自己儿子找其他姑娘生孩子。
她此刻把张冀得了花柳的事全都赖在徐然身上了,根本不管事实是张冀传染给徐然的。
徐然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叫了,只木然地在那躺着,只想死了算了,上天给自己一个痛快不好吗,为什么非得这么折磨自己?
稳婆正在帮徐然调正胎位,庄子上的下人这才姗姗来迟地把热水和鸡蛋送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戴姨娘也不好把嫌弃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走过去,剥了颗鸡蛋道:“吃点吧,吃了才有力气。”
徐然此时哪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可是身体的疼痛激发了她作为母亲的本能,让她觉得不能就这样撒手西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就凭着这一口气,她并没有昏死过去,而是强忍着又吃了好几个鸡蛋。
戴姨娘看在眼里,还在心里腹诽道:“意思意思吃一个不就好了,吃这么多你是猪精吗,鸡蛋不要银子的吗?”
她想着要在徐然月银里把这些钱给扣了,就见稳婆满手都是血,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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