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宴席的那日,宫中的人才第一次见到了高丽的纳贡队伍。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二十年华左右的青年,穿着月白色的袍子,袍角绣着一尾凤尾竹,随着他的步伐而上下摆动着。
他脸上的表情不见喜怒哀乐,举手投足之间更多的是小心翼翼。
不过他面目清秀,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似乎要年轻些,看来,这便是高丽国王的世子李展了。
这一行人中除了李展,最惹人注目的,就是李展身旁的那个男子了。
跟李展的英姿挺拔相较,本身就矮胖的他显得更加像一颗球,他看来大约三十来岁,一对高丽特色的吊梢眼中射出精明的光来。
李展虽说走在队伍的最前边,但一有什么事,还是转头跟这个矮胖大臣商议,想来那大臣便是高丽国的丞相宋凌枫了吧。
据说就是他一手扶植李展坐上了太子的位置,也一直忠心耿耿地辅佐高丽国王,让原本风雨飘摇的李氏王朝逐渐立稳根基。
也是高丽国王要寻求强大的外援,这才派了世子与丞相两大重要人物带队来中原王朝纳贡,以表示与宗主国世世交好,永远称臣的决心。
见高丽的队伍走近了,秋曦瞳忙跟大家一起站起来与李展一行人见礼。
李展的礼数十分周全,丝毫没有小国人的那种惊慌失措,倒是让皇帝对李展暗暗赞赏了一番。
要知道,初见中原天子时被天子的威严吓得站都站不稳的使臣可是大有人在。
寒暄了一阵后李展便坐到了右下首首座,与秋曦瞳遥遥相望。
秋曦瞳只瞧了他一眼,便挪开了目光,一转头,就正好跟正望过来的秋遇安对上了眼神。
秋遇安嘴角噙着一丝笑,悄悄眨了眨眼,秋曦瞳连忙垂下了眼睛,不敢再看,嘴角却是不知何时挑了起来。
与这两人心照不宣的情愫比较起来,座下董艺的心情真是一片灰暗。
她后来并没有放弃,还是在那些客栈中四处寻找李公子的下落,只是连日来一点收获都没有。
倒是客栈小二们都认得她了,收了她的银子又帮不上忙,小二们还挺都过意不去的,时不时请她吃个点心,喝碗甜汤什么的。
这日她本不想来宫中赴宴,想借口着了风寒腹痛不已在府里躲一躲,可是董夫人说什么都要全家一起来,生怕在这关键当口失了礼数落人话柄,董艺这才无奈地跟了来。
但她说自己着了风寒腹痛倒也不全是借口,可能这几天吃东西吃得杂了,加上天气寒冷,她小腹确实隐隐作痛,此刻听着上面的大人们在那你来我往地互相奉承,这心里不由得更烦躁了。
坐在她旁边的,正是她的嫂子伍灵韵。
见她在这大冷天额头上还一层薄汗,伍灵韵不由得小声问道:“艺儿你不舒服么?怎么出了这么多冷汗?”
董艺转过头来小声回道:“可能这几天老往外面跑,又吃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会儿腹中有些作痛。”
伍灵韵不动声色地捏住董艺的手腕,替她号了下脉。
还好只是普通的腹痛,一会儿去下茅厕再喝点暖和的就无事了,看董艺的神情也不是痛得很厉害,还好还好。
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开始动筷,董艺一迭声地就站起来往茅房去了。
董夫人刚要把她唤回来,只觉得刚开席就这样贸贸然跑掉略显失礼,伍灵韵就阻止了她道:“艺儿妹妹有些受凉,这腹中确实不适。”
董夫人一愣道:“原来艺儿出门前不是推辞……”
她刚才撇到伍灵韵在桌子下给董艺把了脉,这个儿媳为人冷静沉稳,她是很信得过的。
伍灵韵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再唤来宫女让她们给董艺准备些暖身子的姜茶。
董艺走了好久才来到茅房,出来后也不急着回宴席,而是在附近的游廊转悠了起来。
她这些日子杂七杂八的吃了太多,腹泻了一阵胃口也是不大好,加上心里有事,看着那满桌的佳肴只觉得倒胃口得紧,索性在这游廊边坐着。
这天天气阴阴的,跟董艺此刻的心情一样。
最后,京城几乎所有的客栈她都找了一遍,然而李公子好像就这样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一样,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那件披风,她一直好好地收在自己枕头底下。
只有贴身丫鬟沙棠能接近她的床,沙棠也很乖巧地不去问那件披风的来历,只是她晚晚入睡时,总是不自觉地想到那个翩翩少年。
四下里寂静无声,宴会喧闹的声音也隔得很远,董艺就一个人坐在游廊边上晃荡着双腿,脑子里想些有的没的一片混乱。
一下想到自己在路边小摊前仗义直言,一下想到他将披风不由分说地盖在自己头上怕污了自己的眼。
总之,想来想去,都是跟李公子有关。
这样枯坐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缓过劲儿来,调整好心态后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有点饿了,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她按了按肚子,站起来急匆匆地往宴席走去,免得母亲和嫂嫂等得急了那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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