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蜀人这般匆忙回师东边,说不定是魏国觉察到了陇右的动静,从关中向陇右有所举动。”
张华听了,觉得有些道理,可是又问了句:“有把握否?”
张就听了,有些无奈。
自己这位叔父,胆略是有的,就是心思有些转不过弯来。
“如今凉州与关中断绝,我们得到的关中消息,少说也是大半年前。”
“去年冬日,魏军平安定郡,破月氏城,就足以说明曹大将军之心。”
说到这里,张就指了指东边,又指了指对岸。
“蜀国国小民弱,举数万精兵攻伐榆中金城,汉中与陇右的兵力还能剩多少兵力?”
“且蜀兵在大胜之余,不趁机进军河西,反是匆忙回师,作出烧桥之举,不正是防备河西?”
“故在小侄想来,极有可能是蜀人东面战事吃紧,逼得他们不得不放弃这等大好良机。”
张华一听,一拍大腿:“此言有理!”
张就张了张嘴,想说这只是他的猜测,但当他看到对岸的滚滚浓烟,却是又别有一番心思。
如今凉州定然是人心浮动,既然蜀人不渡河西,那还不如用关中魏军攻伐陇右的消息来安抚凉州士吏。
反正凉州与关中消息断绝,各种各样的谣言皆有之,即便是多出这一条,亦是无妨。
张家叔侄站在河边,看到浮桥已经烧了一半,蜀人确实无心过河,这才向着最近的枝阳城行去。
虽然没有马匹代步,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喜欢用拳脚跟别人讲道理。
再加上枝阳城离这里也不算太远,所以步行过去,毫无问题。
凉州的城池,要么像榆中这种郡治,要么像金城这种锁钥之地,亦或者像武威郡姑臧长久以来的大城,否则都是普遍矮小。
就如枝阳城的城墙,不但矮小,而且还显得残破。
原因也很简单:百余年的凉州之乱。
修了坏,坏了修,最后连人都没几个了,谁还有心情去修城池?
也就是近来的这些年较为安定一些,所以城墙勉勉强强修补了一点。
城门附近,有些地方泥墙的颜色比别的地方较为新鲜一些,可以看出是后来补上去的。
只是待人走近了仔细看,其实城墙很多地方已经完全像一道黄土的荒岗,上头长了不少野草。
城门紧闭,城头上也是空荡荡的,连个守城的士卒都看不到。
张家的亲信走到城门前,大喊了一声:“城内有人吗?”
城头静悄悄的。
亲信连喊了几遍,城头这才战战兢兢地探出半个脑袋,脑袋的后头,隐隐约约还露出白旗的一角,“汝等何人?”
“金城郡守张使君在此,还不速开城门!”
“张使君?”
上头的听到这话,这才敢把脑袋全部伸出来,睁大了眼,看向城下的十余人。
“蜀虏猖獗,流寇四起,为枝阳百姓计,某不得不小心,敢问如何证明?”
张华迈步走出来,举着印绶:“金城太守印绶在此。”
城头上的人看清了张华,“唉哟”一声,脑袋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不一会儿,几个老弱把城门吱呀吱呀地推开了。
里头小跑出一个官吏,对着张华连连拱手,“枝阳县长陈吕见过使君。下官一时走了眼,没能认出使君,恕罪恕罪!”
张华看着城门的几个老弱残兵,空荡荡的城内,不禁问道:“枝阳城如何残破至此?”
几个月前自己去金城上任,曾经过枝阳,明明看到这里虽算不上繁华,但好歹也有些人口。
陈吕一听到张华问起这个,脸上就现出哭丧之色:“回使君,跑了,都跑了啊!”
“前几日,从金城那边逃过来的人说,榆中与金城皆没于蜀虏之手,就连使君亦……”
他说到这里,猛地醒悟过来,顿时住了口。
然后又转了话题:“城中士吏得闻,皆各自逃散去了,城中唯有老弱。”
陈吕偷偷地看了一眼张华,见他脸色难看,口气便变得激愤起来。
“下官曾劝同僚,言既食大魏禄米,当为大魏尽节,哪知无人愿听,下官唯有自守城门而已。”
说到这里,他抹了抹眼睛,“如今下官看到使君平安无事,想来定是那些贪生之辈所传流言,其心当诛,当诛啊!”
枝阳县县长越说,张华的脸就越是难看。
看到叔父拉不下脸,最后还是张就站出来。
“陈县长,榆中金城确是为蜀虏所占,那些人说的,并没有错。”
“什么?!金城当真失了?”
陈吕的声音都变尖了,他退后两步,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后头。
脸上的神色忽青忽白,变幻不定,煞是精彩。
“那……那汉军……”
想到某种可能性,陈吕都变得结巴起来。
“放心,蜀虏并没有跟过来。”
张就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金城失守,蜀虏不过河西?
然后太守和长史还安然无恙?
陈吕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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