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姬的声音,却是已经由开始的嘹亮变得有些嘶哑起来。
她实是没有想到,生孩子比当年受伤还要痛苦。
“啊……”
“夫人用力!”
“啊,啊……”
产房里头,关姬的手紧紧地抠住床沿,额头上全是汗水。
女医工给她喂了一碗参汤,让她稍微恢复了些力气。
“阿郎!”关姬嘶喊了一声,“冯明文!”
张星忆听到里头的喊话,心头开始往下沉。
完了,阿姊的神志,莫不成已经开始迷糊了?
听说当年阿姊也是在最后关头的时候,开始喊皇帝姊夫。
秋日的蚊虫还挺多,小院里烧了驱蚊的草把。
粗大的蜡烛点了起来,把产房照得如同白昼。
看着里头晃动的人影,张星忆忍不住地踮着脚,趴到窗棂上,想要看清里头的情况。
“冯永!”
关姬又是一声大喊。
阿梅这个时候突然应了一声:“女君,男君给你传话了。”
“说!”
虎女大叫一声,撕心裂肺。
张星忆猛地看向阿梅。
从前方传过来的消息,都会经过自己。
她怎么不知道冯明文传了什么话给阿姊?
只听得阿梅开口就念道:“虎啸谷风起,龙跃景云浮。”
虎女一听,精神就是一振,然后用力大喊一声。
恰在这时,夜风吹过,让张星忆一个激灵。
这虎啸倒是挺应景……
阿梅缓缓地往下念:“同声好相应,同气自相求。”
这句也不错,颇有夫唱妇随的意思。
关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
“我情与子亲,譬如影追躯。食共并根穗,饮共连理杯。”
此乃夫妻同甘共苦之意。
关姬想起自己与那个挨千刀的同去汉中,白手共起南乡,嘴角竟是现出一丝回忆的甜笑。
然后眼泪都流出来了:“啊,啊……”
“衣共双丝绢,寝共无缝裯。居愿接膝坐,行愿携手趋。”
这两句一念出来,别说是关姬,就连张星忆的脸都红,吓得她差点忍不住捂脸逃走。
这等绵绵相缠的男女私事,怎么能这般说出来?
张星忆忍不住地在心里“呸”了一声:不要脸!
“子静我不动,子游我不留。齐彼同心鸟,譬此比目鱼。”
句是好句,只是想起自己正在遭受这般巨痛,可是那挨千刀的却领兵出征。
关姬终于大怒,嘶声大骂:“骗子!”
然后她只觉得身下突然一轻,接生女医工抱起孩子,轻拍一下。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响起。
这也行?
张星忆张大了嘴,呆呆地看向阿梅。
阿梅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是个女公子……”
女医工的声音响起。
“女公子?”
张星忆听到这话,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阿姊腹中的孩儿,不知受到多少人的关注。
更不知有多少人千念万念,就希望冯家的第一胎是个男孩。
现在阿姊生出个女孩……事情似乎变得有意思了。
产房门被打开了,张星忆收拾了心情,正欲进门。
哪知里头突然又传来一声叫喊。
“快!快关门!”
“砰!”
张星忆一个不防,差点撞到门上。
“怎么回事?”
“还有一个,夫人,继续用力……”
听着里头手忙脚乱的声音,张星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啥?”
“诗呢?”
关虎女在里头嘶声如虎啸。
阿梅终于从呆愣里清醒过来,她张了张嘴,竟是一时间没想起刚才念到哪了。
还是张星忆反应快,快速地提醒了一声,“比目鱼!”
阿梅感激地看了一眼张星忆,连忙开口念道:“情至断金石,胶漆未为牢。”
张星忆听得酸溜溜的。
“但愿长无别,合形作一躯。”
“骗子!”
虎女又是一声大骂。
“哇!”
“是个小郎君。”
张星忆呆若木鸡,失声道:“这般邪……”
她只说了三个字,然后猛然顿住,又吃吃地说道,“这样也行?儿女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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