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现在才多少人?更别说各地学堂保送上来的学生都没有这么多。”
“若是再加上各地征辟的人数,说不得就是学院学生的数倍之多,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科举、察举、征辟并行,并不是什么妥协,而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就算是冯都护挖了十数年世家的墙角,但面对百年以上的底蕴,十数年的底子还是太薄了。
察举也好,征辟也罢,基本都是世家子弟才能达到要求。
实事求是地说,苍头黔首家中出来的孩子,除了上战场,在九死一生中博取功名。
剩下的唯一出路,就是进入皇家学院学习,才有可能与世家子弟一较长短——而且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最终也未必能比得过世家子弟。
在这个乱世,若非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和刮骨疗毒的勇气。
谁有耐心一步步种田,不断投入海量钱粮,耗费着不知多久的时间,辛辛苦苦地重新建立起另一套人才培养体系?
更别说期间所要冒的巨大风险。
要么是被人从内部破坏,要么是外部的敌人不给你机会,内外勾结就更是正常。
有这个精力,有这个钱粮,还不如多养几支军伍,早日统一天下。
所以说,拿来就可以直接用的世家子弟不香么?
冯都护这一次,为了大局着想,难得一次给了这些世家大族不小的面子。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领情。
只听得右夫人“嗤”地一声笑,说道:
“他们是个什么打算,难道你真不知道?不就是想要试探一番朝廷的底线。”
“毕竟今年可是正式科举的第一年呢,若是能让家中子弟大举进入学院,那可就占了先机了。”
冯都护脸上露出冷笑:
“朝廷的底线就是,学院的大部分学生,必须要从学堂保送上来,举荐只能是辅佐之道。”
科举以后只能不断加强,不能削弱。
而察举和征辟,则正好相反,只能不断削弱。
智力资源,绝不能继续任由世家大族所垄断。
这么多年了,估计世家们也看出了朝廷的意图。
所以趁着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还没有成为大汉官吏主流的时期,疯狂举荐自己人上来,想要抢占位置。
“大汉数百年来,都是以察举为主,现在阿郎想要推行科举,大伙一时间没有转变过来,也是可以理解。”
右夫人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就眼下来说,世家子弟确实是要比普通百姓的子弟要强上不少。”
“各地举荐了这么多人上来,恐怕也不能全部算是故意……”
冯都护点头:
“我又何尝不知这一点?但为了大汉的长远考虑,科举势在必行。”
右夫人指了指案几上的名单:“那这个怎么办?”
冯都护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右手,按到名单上。
右夫人还以为他是打算拿起来细看,挑选人员,没想到冯都护却是按着名单,食指开始敲打纸张。
这是他思索的小动作。
“直接打回去也不好,毕竟这是陛下还于旧都后第一次大规模在大汉境内选才。”
“若是打回去让他们重选,有人看笑话还是小事,说不得落了天子的颜面,折了天子威信才是大事。”
右夫人微微一皱眉:
“可是全部收入学院,那也不妥啊!”
这算不算是世家的反扑呢?
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就不会放过。
冯都护想到这里,忽然古怪一笑:
“各地举荐上来的学子,不都是怀着为国效力之宏志么?我们可不能凉了他们的心啊!”
右夫人一怔,看向冯都护。
冯都护的食指急促地敲了几下,只听得他继续说道:
“关中民生疲蔽,如今的第一要事,就是要恢复生产,偏偏下边各县的人手多有不足。”
“既然这些学子想要为国效力,那就让他们先到下边去帮忙,顺便体察民情,观察民间疾苦。”
当年凉州考课,不知多少世家子吃不了基层的苦头,逼得不少人半途而退。
听得冯都护欲故计重施,右夫人却是有些担心:
“凉州考课,乃是选才入仕,让考生体察民情,无可厚非。”
“而进入学院,却是求取学问为先,二者岂能同日而语?阿郎此举,怕是有所不妥。”
“不必担心。”冯都护胸有成竹地一笑,“学院出来的学生,最后也是有一年的实习期。”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个话放在古代,可能有些夸张。
但学子成年以后,外出游学,增长见识,是一件正常,乃至理所当然的事情。
学院最后一年的实习安排,其实也是学生另一种名义上的游学——与个人游学的区别就在于,这是学院统一安排的游学。
“这些举荐上来的学子,皆是各地才俊,岂有弱者?就让他们提前实习了。”
右夫人面上仍有忧色:
“那学堂保送上来的学生又怎么办?只怕到时候有人说区别对待,有失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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