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欢早先便有耳闻, 大明禁军之中有神机营, 骑兵皆佩火铳。这火铳古已有之,笨重不便于携带且不说,每次击发皆需要填充火|『药』, 因此虽看上去威力大, 在战场上却并不实用。
然而这次, 他并没有见到他所熟悉的火铳, 取而代之的是他从未见过细长的黑管,脱欢不由在心中想, 难道这黑黢黢的物事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见他眯起眸子思索,毓坤淡淡一笑,身边的冯贞便会意,示意城楼上的骑手举起令旗, 城楼下的手持火|枪的骑兵便与对面的战车对冲。
在相距还有十余丈的时候,骑在马上的枪手击发火|枪,对准战车的车轴连发, 那原本坚固的木质车轴竟应声而断, 急速行驶的战车顿时四分五裂。
随着驾驭战车的兵士训练有素地翻滚在地,神机营演练完毕, 列队收阵。
一时间城下硝烟蔓延, 城楼上却寂静一片, 在坐之人无不惊叹这火|枪的威力。而脱欢却比任何人都想得更深一步, 今日校场中与神机营对冲的是战车, 而放在战场上便是真的骑兵, 今日枪手打断的是战车的车轴,而在战场上打断的便是马的前腿,甚至是骑在马上的骑兵本身。
而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抗火|『药』炸裂,这样的杀伤力简直太大了,望着不远处大明皇太子言笑晏晏的那张面孔,脱欢第一次从心中生出些凉意来。
她并不惧怕直接将以后在战场遭遇时的战术展示给他看,因为她明白,即便他知道她要如何击溃他,他也全然无法可解。
平生第一次,脱欢体会到任人宰割是什么样的滋味,他暗自握紧了拳,再望向毓坤时,心中不由生出些新的感触。
这个生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当真不能小觑。
三军俱已检阅完毕,瓦剌使者一行被先行请下城楼。在怀来城外,另有一场猎赛等着他们。
走下城楼时,毓坤只见脱欢抬眸望着她,对巴图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巴图的目光略有迟疑,但见脱欢神『色』严肃,他又郑重点点头。毓坤微微蹙眉,不知这群瓦剌人又要打什么主意。
也就在这时,冯贞暗中拉了拉她的衣袖,在她耳畔低声道:“蓝掌印派人传说,说请殿下等着他,不要现在就到猎场去。
毓坤闻言一怔,不由想,蓝轩又在搞什么鬼?身为监军,今日他率先到军营验视,阅兵刚开始时毓坤还隐约瞧见他在城楼下,然而没过多久,他便连人带影都消失了,此时忽然又传话来让她等一等,究竟是要做什么?
先前她每次顺着蓝轩抛来的枝杈攀,很是上了几次当,这次她自然要反其道而行之。蓝轩越是让她等,她便越要先去猎场看一看。
想到这,毓坤淡淡道:“不用管他,备车。”
冯贞犹豫了下,见毓坤态度坚决,还是领命去了。
乘车到了猎场,毓坤正见朱毓岚也在。观礼完毕。他已换了身绣团龙的织金曳撒,腰间束着镶金革带,很是潇洒。见她来了,他公事公办地上前行礼。扶他起来时。毓坤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瓦剌凶悍,注意安全。”
听了这话,朱毓岚怔了好久,似乎不敢置信她会这样嘱咐他。
见此情景,毓坤在心中嗤道,怎么说你也是我弟弟,难不成还叫那些瓦剌人占了便宜去。
见她的表情诚挚,朱毓岚一瞬间热血上涌,心想,便是为了她这话,也要赢了瓦剌人去。然下一刻理智回神,他又不由唾弃起自己来,怎么能是为了她,明明是为了大明的威风,为了他自己,他才要赢。
见朱毓岚面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毓坤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说到底,他还是嫌弃她的。既如此,她也懒得与他多废话了,只淡淡道:“去罢。”
这次列赛,虽由朱毓岚带队,但参赛的人选是由她和朱毓岚共同选定,所以此前,毓坤专门把沈峥与谢意都安排了,为的就是好好看着朱毓岚,别让他生什么是非,此时得了话,沈谢二人便牵着马走出来,跟在朱毓岚身后。
而同一时间,瓦剌这边也整队完毕,巴图本身魁伟,此时被允许挎刀,更加显得雄伟不凡。倒是脱欢,打扮的很是寻常,若不是他胸口肩背皆刺有青『色』的纹身,混在人群中倒并不显眼。
两支队伍皆在她面前集结完毕,巴图单手按在胸前,向她规规矩矩行了个蒙古礼,用不甚标准的汉话开口道:“尊敬的殿下,我有一个请求,不知您能否答应。”
毓坤望着他道:“请讲。”
巴图道:“今日一见,太子殿下的风度令人心折,不知您可否赏下面子,与我们一同进行这场猎赛。”
毓坤闻言心中一乐,原本朱毓岚横『插』一杠子进来,她就很是不满,如今瓦剌人既提了这要求,她再拒绝,恐怕就显得是真怯场了。
她知道巴图说这话,恐怕是脱欢的授意,果然,见她望向自己,脱欢又是一笑,黝黑的面庞上『露』出森森的白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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