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子在怀来行猎遇刺已过去了三日, 在这三日中又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皇帝下旨命刑部缉拿刺客,又暗使东缉事厂寻查幕后指使之人。而第二件事则是朝廷接受瓦剌的联姻之请求, 许以皇帝第三女,宁熙公主朱徵婉和亲瓦剌,择吉日下聘。
对毓坤而言,这两件皆是坏事。
一来刺客乃何人指使只怕皇帝心知肚明,然并不见对皇后有何动静, 而另行遣人追查,只说明皇帝准备大事化小。而二来,宁熙乃皇帝亲女,太子亲妹, 虽此前有公主和亲之旧事,但皆以宗室女封公主代之,送一位如假包换的真公主去和亲,本朝立国以来,还是第一次。
因着箭伤,毓坤以受惊为名, 向顾太傅告了假,闭门谢客, 在东宫之中休养。直直在榻上躺了两日, 她才勉强能起身,得知了和亲的事, 向西苑递了几次折子, 均无音信。
皇帝不愿见她。
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 蓝轩叹了口气道:“急什么,不是还有臣在。”
说起来这几日他倒时常来,因着身份便利,并没人拦,毓坤起先有些不爽快,但蓝轩带来的消息倒是很有用,她也就在心中耐下了。这回听他言中似有未尽之意,不由道:“你可有什么法子?”
见引了她的注意,蓝轩微笑道:“只要殿下听话,无论殿下想要什么,臣都能为殿下办到。”
毓坤嗤了声道:“你这话,怕不是又要拿人打趣。”
蓝轩道:“是不是玩笑,殿下等等便知了。”
他语气很是笃定,毓坤不由在心中想,她到底能不能信他?又想起她娘的话,她若不经意开口道:“说到底,你究竟为什么选了我?”
蓝轩笑道:“难道殿下自认,尚有不及福王之处?”
毓坤并不愿绕弯,直言道:“你选我,只因为我是女人,将来若要废我也容易得很,对不对?”
蓝轩嗤了声道:“女人又如何,难道女人就要比男人差些,我看不见得。”
这话倒让毓坤不知该怎么接了,蓝轩望着她道:“殿下与其担心这些,还不如想想臣为殿下出了这么些力,要给臣些什么好处。”
毓坤道:“你想要什么,凡我能给,绝不吝啬。”
蓝轩微微一笑,仔细瞧着她道:“那殿下要记得今日的话,到时候臣自会取。”
他的目光令她很是不自在,若不是知道他这内臣的身份极难有假,毓坤简直要以为……看来还是她受了那梦的影响,竟觉得他的目的并不那么单纯。
而与此同时,慈庆宫北面的文华殿中也并不平静。
因太子缺席,顾太傅便将课停了,只布置些题目下去,将众人所作的文章收缴品评。怔怔望着自己身前空来的那个位子,朱毓岚很是出了会神。
先前他心中是不忿的,这位子原本合该他坐,在众人之前接受注视。所以每每见那细腰窄肩的身影,他只觉不顺眼的很。然如今身前那处空了下来,他心中却不自在起来,仿佛少了些什么。
尤其在现在这当口,虽然有蓝轩在皇上面前斡旋,将刺客的事压了下去,但朱毓岚知道,恐怕在太子心中,已对他生了嫌隙。想到她心里是那般想他的,他只觉得闷得很,直想与她说个清楚。
然而他又能说什么呢?母后做的,便等于是他做的。
神游了许久,直到张顺轻声提醒,朱毓岚才发觉已经散学了。
踌躇了许久,他终于拿定主意,还是要亲自到东宫去一趟,即便不说什么,看一看她也是好的,虽然他听说,这次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没有大碍,但他却放不下心……
想到这,朱毓岚不由在心中唾弃自己,有什么放不下心的,他明明是要去奚落她,不过是遇见几个刺客,竟吓得连学也不来上了。
这么一想,便更理直气壮,向张顺沉声道:“备轿。”
但真的到了徽音门外,朱毓岚又迟疑了,只因他发觉,今日陆英竟在。
远远下了轿,朱毓岚只见太子身边的冯贞走出来,望着陆英道:“殿下说了,谁都不见。”
陆英回望他,笑道:“难道殿下说的谁,连我也包含在内么?”
冯贞犹豫道:“倒也不是。”
陆英道:“你带我进去,若殿下真怪罪,也是我担着,不叫你受半点委屈。”
冯贞道:“二爷这么说,当真折煞奴婢,奴婢这便引您进去,不为别的,只因奴婢知道太子爷与您亲厚,见了您心情舒畅,许是这便好了。”
说罢,他回身请陆英在前面走,却望见远处一顶宝蓝毡顶的软轿,福王竟来了。
这时朱毓岚自然不好过去。冯贞走过来,望着他道:“福王殿下,您这是?”
见陆英蹙眉瞧着自己,朱毓岚冷道:“遛弯,路过。”
陆英嗤了声,像是早看穿他的心思,朱毓岚恼道:“敢情儿东宫是你家开的,就你能来,旁人都来不得?”
陆英也不瞧他,径自过了徽音门。
原本平日里陆英与太子亲近,便令他不喜。而两人偏又爱在一处,更令他不屑。他不免在心想,又不是姑娘家,这么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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