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儿立时进殿去伺候了,碍于太后、皇帝都在,她不敢给她家西宫皇后耳边嚼舌根,怕皇帝袒护常在拿她这个下人开刀,只敢背地里欺负文瑾,皇帝虽对西宫分外着紧,却对西宫的下人并不看重,皇帝只对于他有益处的人有几分客气,对下人可就不当回事了。
老莫将文瑾引进殿中,“君上也刚进去内室,起初在室外等着的。方才张亭荺说怕西宫撑不住了,有咽气的可能。他便进去了。娄太后傅昶那边只等着西宫咽气,便造势说圣女陨落,国运衰竭,其主不胜龙椅之威,总之君上也不是有意把你们撇下的,主儿,你能不能别生气。”
“老莫,我没有生气。我都明白。我只是记挂孩子。”文瑾进得内室,便望见端木馥蜡白着面颊依在傅景桁的肩膀。
傅景桁蹙着眉心,“朕在呢。争气点。别咽气。”
文瑾眼眶子莫名一酸,他第一次陪产也给了端木,又记起自己于蒋府独自产子的事情来了,不能说不难受吧,但可以假装忘记了。
老莫指了指那边的妃嫔,“主儿坐下等一等。妃嫔都在那边候着呢。我去知会君上一声您来了。”
文瑾便坐在靠角落的一张空椅上,大家都目光奚落地看着她,终于坐不住从中宫下来了吧,嫡出皇子一出,中宫妖精还能猖狂到几时。
薛皇贵妃自前头回过头来,看着文瑾怀里的小孩,低声道:“小外甥斑斑点点怎么了,花里胡哨的?是不是快不行了?我这作姨姨的心里可是担心得很啊。膝盖做了八个月护理,应该好多了吧。本来还期望着他长大了走路看看坡脚不坡脚呢,这下不会看不到了吧,哎哟哟。”
文瑾在薛得意的笑声里与她说道:“你会看到我儿健步如飞的!到时叫他去你院门撒尿,姨姨可别作恼。哦,你要好好活着。等我儿这几天好了,我下薛家祠堂让咱爹休了你娘个赔钱货,将她清出族谱的,还有你那个小肥猪弟弟,我给他找找亲爹。”
“文瑾!你!”薛凝本来想打压,没料到被文瑾反过来刺激到失态,倏地立起身来,椅子发出轰一声。
傅景桁听见文瑾二字,心口一软,怀里靠着的端木变得碍事了起来,竟不敢去看中宫那温柔的目光,觉得亏欠,便没看文瑾。
太后正为端木难产之事烦心,这时闻声,便回过头瞪着薛凝,“皇贵妃,如何举止莽撞!皇后若是受惊,都是你害的!坐下为西宫祷告吧!”
薛凝垂着脑袋道:“凝儿知错了,母后皇太后。”
这时,老莫在皇帝耳边也知会了文瑾抱娃来西宫之事。
傅景桁到底没忍住,将目光睇向他自始至终没有睇去的妃嫔团,在角落里望见了静静的文瑾,他心头一动,曾经许她唯一,这时她是众多里最边缘的一个,他不由自主便将端木搁在枕上,步去文瑾身旁,“怎么过来了。外面风大,孩子发烧作水痘,冲风不好。”
文瑾凝着他,冷静道:“孩子高烧惊厥了,直抽搐。三个太医都没辙。他们让我过来找张院判看看。我寻思我先过来,院判忙完给看看。我省去了路上时间。院判过湖也得许久。”
“嗯。忙完给看看。”傅景桁沉默许久,拉住长林的小手,只觉得儿子小手抖的厉害,细细的手腕里布满被抓烂的水痘,还戴着他买的那副银镯,他其实只需要一句话便可以让张亭荺丢下端木馥过来给孩子看病,他厌恶这样的抉择的场合。
年初七那天,他选择和端木完婚,昭告天下得圣女得天下,使文瑾抱着死掉的小狗在燕雀台空等四个时辰,心灰意冷地走了。
今日,他又将选择为了朝堂稳固,选择坐稳龙椅,而不能将张亭荺给她,哪怕这回她抱着的不再是小狗儿,而是他傅景桁第一个儿子。如果那日他没有酒后乱性...
“等会儿。”傅景桁的声音很轻柔,仿佛生怕伤害到文瑾,但他知道自己每个字对文瑾来说都非常残忍,并不是语气温柔就不残忍的,“朕让张院判尽快给她接生。”
文瑾的心口很疼,但是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她抱着长林,内心里希望端木馥可以早些顺产下来,母子平安,可以由寻常太医看护,这样她的儿子就可以早些接受张院判的看诊了。
夏苒霜往着文瑾的怀里看了眼,就见自己素来不承认的大孙儿满脸红点,出了水痘,痘泡都抓破了,一下子就想起桁儿小时候的情景来了,到底血浓于水,这心里多少有些个不忍,知晓中宫需要大夫,便忍不住往文瑾的脸上看了看,她不吵不闹,倒是懂事识大局的。
那天文瑾抱孩儿回宫,太后看见了长林一眼,回承乾宫以后就时不时想到一回孩子的水灵的大眼睛,也有把孩子接在自己身边教养的意思,瑾儿虽有些个坏名声,可孩子毕竟是桁儿的长子啊,又生的那么可爱。
她问了张院判,左膝护理了八个月,恢复了五成,满岁会说话喊疼了就上针灸,是有希望治好的。她有些个想抱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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