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台渔场的水来自颂罗江,江水带着些鱼腥气扑进人的鼻息,水拍打渔场岸畔的声音一声一声传来,时轻时重。
文瑾和蒋怀州都安静了。
月光底下,他垂着眸子凝她,她仰着头看他,她记起南郭镇子银杏林附近街上他与她买绣鞋的事,也记起他训斥他母亲对她照顾不周的事,她欺骗不了自己,不是完全没有情意的,手足的,亲情,还有她自己也捋不清的情愫。
有一瞬间,文瑾甚至是心动的,蒋怀州爱着她,她不能说不动容,将心比心,她没有资格践踏蒋的真心,只是她有理智和底线,身为人妻不会回应罢了。
蒋怀州缓缓将手握在她的肩膀,文瑾知晓君上及其部下兴许就在暗处,可以看见她的一举一动,但她没有忍心把蒋怀州的手从自己肩头推开,她知道这是自己毕生犯的第二个错。她没有如君上说的那样,撇清自己,摘清自己,做一名立场坚定的大广黎主母。
眼前的男人是她哥,也是她曾经走投无路投奔的男人,她的退路和绝望时的港湾。
非黑即白吗?他是叛国贼,她是正义的一方,正邪势不两立?她应该在生死关头,选择自保,可她没有。
蒋怀州的眼睛红了,“瑾儿,若你是诱饵,哥哥死在这里无话可说。但你为何不推开哥哥?为什么不叫我彻底死心。人性是自私的。你为什么不与我划清界限!”
文瑾将手紧了紧,“我没有去扬州,是因为义父联合大盈要对君上逼宫,他是我孩子的父亲,我不能见死不救。我进南溪猎场不出来,是因为君上为了救我母亲受伤了,他寻回了我母亲。我过年时答应你会去扬州,那个当下,是真的决心要去。我曾答应嫁你,也是真的。我对不起你,我曾真的决定要用一生报答你。”
“只是你一见了阿桁哥哥,你就忘了阿州哥哥了。”
蒋怀州颇为苦涩的牵牵唇。
“还记得义父在你五岁时将你带回文府,你被人打得浑身是伤,特别可怜,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我七八岁年纪,义父说州儿你有妹妹了,我特别高兴,你受了惊吓胆子很小,我每天同你说话,告诉你我是你哥哥不会欺负你。用半年时间你终于相信我不是坏人,肯叫我哥哥。”
文瑾也记起小时候的事情,小时候是快乐的,同小伙伴一起无忧无虑成长,长大了才有烦恼和顾虑,“是啊,我都记得。”
蒋怀州缓缓失落,“后来义父把你放在冷宫同君上玩,你便不再依赖我了。瑾儿,明明是我先遇见你的...为什么走进你心里的是他?就因为他出身皇门,是真命天子吗?我蒋家世代为大理寺执事,出身也不俗的。”
“不是因为出身。是因为他三岁时阿爹被义父杀害,阿娘被逼往寒山不在他身边,好多人欺负他。哥,你有义父疼爱,有你自己的名门母亲、父亲和妹妹疼爱,身边好多人关心你,你是义父千挑万选的人才,义父亲自把你培养。”文瑾小声说着,“可他什么都没有?他那时只有我。”
“你是觉得可怜他才同他在一起?”蒋怀州不可置信,“你不能因为同情和可怜就同一名男人过一生!你说的根本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你不需要像一位母亲侍奉儿子似的对待一名成年男人!你需要的被爱护,被疼爱!而不是一味的付出!”
文瑾怔住了,她只知道自己同君上都好难分开,但爱情是什么,她并不明白,她只有君上一个男人,她认为交付了身体就是爱了,而且君上同别人一起她会难过,“他是真的凄苦。而且,我也是真的想同他在一起。我十五那年,刚及笄,发高烧要喝苦苦药,他每天叫人给我送百果糖。他是爱护我的。我后来没有拒绝他。”
她身体康复的那个烛火扑朔的夜晚,君上将红绸覆在她的项顶,将她压上龙床,把她变成了他的女人。
“瑾儿,你委身他,是因为他给你送的百果糖?”蒋怀州心绪大动,“百果糖是我叫人给你送的!不是他!”
文瑾心口猛地一撞,她一直以为是君上给她的糖果,她素来小心翼翼不知君上心意,那晚君上突然便如克制不住般要她,她虽害怕,却因为那些苦苦汤药后的百果糖而动心着,也属于情投意合,然百果糖竟不是君上给她的...
“你爱慕的是给你糖果的人!是吗?”蒋怀州倏地将握在文瑾肩头的手收紧,希冀在心底蔓延。
文瑾惊住了,她认为的事实不再是事实,她没办法立刻理清楚,她的肩膀被蒋怀州攥得作痛了,他的心境起伏很大。
“哥,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从小被人说是没人要的野种,我一直好努力要为自己恢复清白。我阿奶去世那天,你奉皇命在薛府审问娄淑彩,审了彻夜,将她干的脏事都审明白了,君上同你合作一起还了我清白,娄淑彩眼下在监狱就要问斩,娄正业也被夺了兵权,我眼看着除去娄淑静太后,娄家就完了,娄家造成我幼年和母亲的所有不幸,我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