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心事,你解不了烦忧。世人也解不了朕的烦忧。”
唯有江山和文瑾两难弃,舍弃一个,朕便没有烦忧。
傅景桁与孟温和有礼,他待这些女人都算以礼相待,本身不同她们亲近已经是有违丈夫的责任,后宫女子若守本分,他不会苛责,不守本分,不规矩的他也不会善待,此前端木馥就太过分了。
自己从小失去父亲,被母亲丢弃,他骨髓里认为只有文瑾待他好,可如今文瑾也要走了,他知晓文瑾对后宫不向往,而他则对朝廷有极深的渴望,文瑾兴许对他失望了,他身边的人在一个个离开,阿嬷回沈府,清流牺牲,瑾儿也将有自己的幸福,宫内还余谁,还余那个生下他却抛弃他的女人夏苒霜吗,可他并不愿意同夏苒霜亲近,哪怕那是他的生身母亲。
如果自己出身市井,是街头售酒换二两钱银的小贩,是不是人生又有不同,回家后妻子孩子和睦,高堂健在是什么感觉。
“孟,你可曾念过书?女孩子要多读书的。先皇后自幼同朕一起念书识字,比朕读过的书还多些。比朕还有耐心。她常劝朕要做个好皇上,帮百姓做好事。她哪里能选择被什么人收养呢。”
“君上,臣妾虽也喜爱读书写字,不过同先皇后比起来,臣妾自是不如呢。”孟婉轻声说着,劝道:“臣妾明白君上舍不得先皇后离宫,君上不若听婉儿一句劝,及早恩露后宫,绵延子嗣,使后宫安宁,稳固前殿百官,等一切平息了,大家都不再盯着先皇后了,您再找机会将先皇后接回国门,和先皇后重续姻缘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若先皇后心有所属,去意已决,您...何苦执着呢。不如成全先皇后一桩美事呢,毕竟感情不能勉强。”
傅景桁听她温言相劝,单听话语倒也是个心眼平和的女子,虽然自己并不喜她,也不爱听见她劝他将妻子拱手让人的话语,不单是妻子,而是自己在这人世间唯一的温暖和光明,如果文瑾走了,自己的人生还余生什么,仇恨吗。对娄氏,对文广的仇恨吗。
但他也并未表现出不耐,还是因为孟立下那件震动全国的大功而对她颇为客气,“你去给吴将军、刘大人斟酒吧。今儿是中秋,朕同你们一同赏月,不醉不归。”
庆功宴上,君臣同乐,大抵佞臣之女下台后,前殿和后宫取得了和谐,皇帝将大权攥的更紧了些,都说他为了皇权社稷,将发妻也停了,是个为了龙椅不择手段,狠手腕的。
玉芙宫的异域美人青箬给诸人献舞,春平宫的代王后给众卿家斟酒,朝里铲除了一大奸佞,剿除叛党数万,大家都松了口气,对孟婉一阵夸赞,也是歌舞升平,盛世太平。
傅景桁饮了很多酒水,逢场作戏般饮了青箬、孟婉喂的佳酿,美人簇拥,内心却如流浪,身边人越多,内心越孤独,他一喝酒颈项上便出了红色的酒斑,眼底也有红丝,答应瑾多次戒酒,终究是戒不掉的,她若不在,酒是她的替代。他始终不愿放手,抵死不放手。
-我要做你唯一的女人-
耳边不住的回响着文瑾这句软软的话语,虽她只是打算叫他扫兴离开,但他内心里如被抓被挠,几乎坐不住了,他是天下人的,后宫也是与前殿制约的机制,而她居然有胆量说要做他唯一的女人,他觉得深受挑战,也很珍惜,则因为满足不了她,心里被搅的好乱。
庆功宴一直持续到后夜,歇宴后,皇帝醉倒在御花园内。
孟婉紧忙要扶他回春平宫歇息,绵延子嗣。
傅景桁则叫老莫:“叫人送代王后回春平宫。朕一个人待一会儿。”
孟婉扼腕,心想怎生封了她做代王后,却形同虚设,不与她亲近呢,君上看起来好生清俊,她本来只是对后位感兴趣,可看到醉酒的他,心中不禁怦然,素闻他幼时凄苦,自己若对他关心有加,想必不仅可以取代文瑾把持凤印和后宫,也可以取代文瑾成为他在乎的女人,“君上,您醉酒了,需要人照顾您。婉儿担心您的龙体,让婉儿照顾您,好吗。”
傅景桁坐在椅上,头因为深醉而有些作痛,他没有接受孟婉的照顾,只摆了摆手,随口托辞道:“朕早前传了玉芙宫青箬侍寝。你不必记挂,回吧。”
孟婉便在心中嫉恨起青箬来了,自己乃是功勋卓着的大功臣,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异域的美人么,她倒不敢造次,刚上来根基不稳也没胆子不贤惠,只是福了身,与皇帝作别后,回春平宫的路上便对她的嬷嬷说道:“原便听说青箬分外得势,君上夜夜宠幸她,她和皇后分了一半皇宠,眼下皇后离宫,倒叫那贱人捡了便宜,独占皇宠。本宫身为后宫之主,一定要找机会修理青箬才是。”
“您连皇后都扳倒了。一个青箬又算什么。”嬷嬷道:“以后日日清早她来给您问安,叫她多跪半个时辰,您只说人多,一时没瞧见她还跪着,不就是了,她还能告状不成?小美人告代王后的状,怎么可能。”
孟婉同嬷嬷笑作一气,孟婉说:“长林得对本宫改口叫母后才是,长林若是叫本宫母后,大王才会赏识本宫呢。”
傅景桁将身体靠在椅背,望着天空中明月,醉眼迷离中,文瑾好似在月中对她笑,劝他:大王,少饮些酒吧。
老莫问:“君上,您不回中宫陪主儿赏月?”
“不去了。”傅景桁颇为认真道,“食言次数多了,她是不是会记恨朕更强烈些。恨和失望也是一种感情吧,她回想起朕来,会说那人辜负了她好多年,记起朕来她就恨得牙痒痒,她也忘不掉吧。老莫,今晚朕陪你赏月。因为她不乖,朕一回去,她就问蒋在什么渡口等她。”
***
文瑾在皇帝离开后,当真从书架上拿下来行宫的册子,打开来细看,御花园那边的歌舞声显得她中宫这边特别清净,她没有上屋顶去看御花园的情景,也没有以往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和那边对着干,在中宫放鞭炮或者唱大戏,因为自己已经到了最底端,任何差错都会使自己万劫不复,在深宫越发不是自己了。此前怕过什么。
现在连呼吸也怕太大声惊动了那些巴望着她死的人。
她得活下去。并且要好好的活着。干不掉他们,就活得比他们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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