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阿婆招手道:“是呢。一堆小粉粉衣衫,不能是给我的。来,下楼梯慢些。”
“嗯。”文瑾便扶着凭栏往石阶楼梯下走,心急,满心里好奇给她留小孩衣裳的是什么人,她仿佛可以听见自己的急促的心跳声。
是君上么,是吗。赤兔躁动不安,更使文瑾觉得君上就在漠北。
蒋怀州见文瑾有楼梯步下,他面有慌色,轻声道:“瑾儿,我去吧,天黑,楼梯不好走,你身子不方便,危险。我去把提箱拎上来给你。你回屋等我。”
文瑾稍稍怔了怔,诚然,下一回楼费劲的厉害。
“没事。”文瑾却看了眼蒋怀州,沉声道:“我自己去看看。”
蒋怀州将手紧了紧,“瑾儿。”
“嗯。我自己去看。”文瑾当下里一手拢着大肚下楼梯,一手拉扶栏仔细不在夜里滑倒,她走到杨阿婆跟前已经气喘吁吁,叫了声:“杨阿婆。”
杨阿婆在院里趁夜色就把手里捻着的血书塞文瑾手里了,院里光线黑,借着月光文瑾也不能把书信看真切,只知道心脏把胸腔打得作痛,杨阿婆把她往堂屋引,进屋有了昏黄的烛火,可以看见物什了,杨阿婆指了指门后提箱。
“喏,你瞧瞧,好些个小衣裳。还有一封血书。想必是有心人,不然谁哪舍得流一滴血呢,掉根头发都心疼。我老了,记性不好,一下子隔了七八天没看着提箱,那日里竖门后就忘了。今儿翻小铲子去院子翻土,才又瞅见这箱子。你快瞧瞧这血书吧,可万万别耽误了你家什么紧要的事。”
“唔,好。”文瑾先弯腰看了看展开的提箱,满眼粉嫩的小衣服,小布老虎,小布猪,小布羊羊,小布猴,都是些很可爱的布偶,肚子里这个属小猴的,长林属龙,两个孩子差三岁多。
文瑾拿起那个小猴子布偶,捏在手里,便将视线落在写有血书的洁白的衣料上,当下里大王那游云惊龙的字迹便闯入视线,文瑾认出御上字迹的一瞬,心中狠狠一撞,眼睛就模糊了。是君上的信。紫衫公子是君上啊。
【吾爱亲启,
见字如面。
冬园一别已有半年,一百八十几多日夜,瑾妹那日随手撒在墙底的种子是大红色蔷薇,重瓣大花极为可爱。
腊月里要送的礼物,迟了半年,给宝贝女儿长忆的小衣服希望你喜欢。
迟来的生日问候,二十五岁生辰快乐,说了一起过,吾又食言了。
多方找寻不得瑾妹下落吾心挂牵,四月十二这日,不远万里来到漠北摩诃,远远见妹妹身体安康,吾心中甚慰。
长林长高了许多,半年来没有生病没有受伤。阿嬷身体硬朗。家里都好。吾爱宽心。
吾有千言万语,逃不过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吾被春平宫孟氏蒙蔽,不知出征漓山时的护身符是吾爱亲赠,那日将其撕毁,并口出恶言,使妹妹伤心了。
对不起,还是被春平宫孟氏蒙蔽,满朝文武不知吾爱才是拯救苍生社稷的功勋使妹妹蒙受冤屈,直到清流返京,妹妹的血书呈现于众人面前,吾与朝廷方幡然醒悟,心中懊悔。懊悔中秋那日将吾爱褫夺凤位,懊悔未能早些发现春平宫端倪。
吾爱受委屈了,吾爱是清白的。
还乡吧,梦想和自由都还你。你的生活,你的国子监,你的生意,你的朋友,你的亲属,你失去的一切都失而复得。
另,吾已自行决定将嫡长子傅长林立为储君作为赔罪礼,诏书藏于正大光明匾后,吾会培养他德位相配,得百官认可。
吾知晓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弥补对妹妹造成的心灵创伤。
但吾仍希望可得一见,当面面别,当面说一句再见也好。
吾会在摩诃桐禄客栈逗留至四月二十。
若妹妹方便,便允一见,吾...见见长忆。
若不方便,四月二十清晨吾便返京,此生不再叨扰,唯有长相忆。
景桁亲字。】
“桁哥...”文瑾将书信看完,已经满面泪迹,她坐在椅上,泪水不能自已,是因为自己失而复得的生活和梦想,也是因为大王他真的在他父亲的祭日斋月里来了漠北摩诃。
她是清白的。
沉冤得雪后的情绪崩塌。文瑾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来。
朝廷和大王都知道是她让清流远赴漓山送机密信件的事情了。她得到认可了。她可以返乡,不用再一个人流浪在广黎国的边边上了。可能这半年过的太苦太辛酸,文瑾竟将傅景桁的书信压在心口哭至无声,哭至不能收拾起自己的情绪。
阿婆见了忙拍抚着文瑾的后背,“怎生这般心伤啊。瑾儿。”
“杨阿婆,我可以返乡,见我的儿子,我的亲人了。我的大儿三岁半了,十个月没见我了。”文瑾将自己的情绪收拾起来,她将君上的书信叠好放在袖间,好可惜已经眼看就要四月二十,不知君上是否还在桐禄客栈,桐禄客栈距离她所在的地方有些距离,驱马过去半个时辰的样子。
文瑾当下里问阿婆道:“今儿是四月十九了吧,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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