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有点动静,是含含奶奶,摔摔打打的,也不知嘀咕着什么。含含奶奶和大娘一直不睦,这对妯娌是宿敌,从嫁进唐家一直斗过来,含含奶奶没赢过。
秦小鱼知道这顿饭不简单,大娘对他们这一支从来就没过好脸色,现在肯让她三口去吃饭,那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不管了,先吃饱再说吧。
秦小鱼进上屋还有些不习惯,宿主也只是过年才有机会带孩子过来给太太磕个头,眼皮都不敢抬的,看哪都是陌生。她从21世纪过来,也算见过世面,眼界还算高,可这些天见惯了破烂窄小的空间,突然看到收拾得干净整齐的大房子,还是有些错愕。
上屋进门是厨房,分了东西两个屋,东屋是太太住的。西屋是大娘和大伯住的。平时吃饭就把桌子摆在西屋。
东屋挂着福字花纹的草珠帘子,看不清里面。西屋靠北墙是一溜炕,炕上摆着一个红木炕桌,靠西墙立着一个高大的炕琴,暗紫的木头上雕着山水人物,一看就是老物件。西墙上挂着一个巨大的***像章,下面摆着一张酸枝八仙桌,旁边是两把同色太师椅。窗下是两张矮椅并一个小茶几,几上放着七彩琉璃瓶,里面插着细绢攒成的梅花。窗台上摆了一溜花盆,有倒挂金钟,有茉莉花,有四季海棠,开得最茂盛的是一盆黄月季。
桌子已经摆好了,靠炕边放着,太太和大伯坐在炕上,其他人团坐。
大伯的二儿子唐文宣两口子也在,他们的儿子唐龙已经高三了,个子高大,满脸的严肃,也不叫人也不说话,只管扒碗里的饭。
平时吃饭孩子是不上桌的,今天给了含含和小妹位置,更显得不寻常了。
“小秦,你挨着含含坐。”见秦小鱼站在屋子里不知所措的搓手,大娘发了话。
桌上的菜肴很丰盛,足有十个菜,几样应季的蔬菜也罢了,难得的是有一个小鸡炖蘑菇,外加个猪头肉拌黄瓜丝,没有节日哪见得这般荦腥?
堂嫂一个劲儿往儿子碗里夹肉,大娘的眼睛横了一下,堂哥忙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小秦啊,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商量一下。”大娘清了一下嗓子开了口。
“嗯,知道了,好说。”秦小鱼可不管那么多,正抱着一只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另一只鸡腿也被她抢到手,放到含含的碗里。含含被吓到了,不敢吃,只怯怯看着。
“含含你吃吧。”大娘难得宽容,含含松了一口气,忙把鸡腿上的肉撕烂了,一点点喂给小妹。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让你难受,可是事情也是急,没办法。”大娘叹口气,又是一道犀利的目光扫向堂嫂。堂嫂刚伸出去的筷子放下来。
“嗯,嗯。”秦小鱼嘴里已经倒不出空儿说话了,她形象全无,刚又捞到一根鸡脖子,正双手齐下撕鸡皮呢。她猜着这是有大事,不过这吃饱饭的机会可不多,她要珍惜,让大娘先说着吧。
“咳。”太太有点看不下去了,出声警告秦小鱼。吓得含含一哆嗦,差点把鸡腿掉地上,他悄悄伸出小手,在秦小鱼的衣襟上扯了一下。
“没事,快吃。你也吃,别只顾着给小妹。”秦小鱼这才看到含含把一条鸡腿都喂了小妹,自己还没吃到什么,忙伸手又夹了一块翅根,嘱咐道,她全然没领会含含的意图。
“吃吧,先吃饭。”大娘发现跟她沟通不了,只好放弃,桌上只听得碗筷碰撞的声音,有秦小鱼带头,所有人都吃得格外凶残。
鸡已经祸害差不多了,秦小鱼把筷子伸向猪头肉,先给含含夹上几大片,下一筷子收回来,盘子里空了一半,堂嫂眼都直了。
这顿饭吃得比中午那顿还饱,秦小鱼觉得她又活过来,心情也转好起来。她见堂嫂开始捡碗,忙起身帮忙。
“让她弄吧,你过来坐。”大娘招呼一下,让秦小鱼坐到窗下的椅子上。
太太没急着回自己的屋,歪着听他们说话,大伯把炕琴里的被子扯出一条,卷好了倚在她的身后。
“小秦啊,这不文智人不在了,我们也很难过,知道对你的打击是挺大的,你也要保重身体,看着两个孩子吧。”大娘开口就安慰秦小鱼。
“我还行吧。”秦小鱼没有心理准备,脱口而出,炕上的太太坐不住了,猛烈的咳嗽起来,大伯忙过来又是拍又是抚,半晌才安静下来,大娘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秦小鱼自知失言,她只是顺嘴说实话,一个人死了固然让人难过,可那是她都没见过面的人,怎么伤心得起来?
“我就直截了当的说吧。”大娘也是急了,“文智人不在了,厂子留个空缺,他是工伤,直系亲属可以接班,含含这么小是不能够的,我想让唐龙把班接了,你说行不行?”
“唐龙接班?”秦小鱼的脑子有点不够用,需要搜索的信息太多,高速转得她仿佛听到滋滋的声音,都快闻到糊味了。
“对啊,没人接班也是可惜了,你说是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吗,这也是文智和你的亲侄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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