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夕阳离开了云的故乡,北角湖沿岸集市的某个旅店牌匾上映出一层淡金色的浅芒,小院中的草木已然萎靡枯黄,远去的飞鸟则正放声歌唱。
闲来无事的旅店老板蹲在花园旁,脚边的木箱里堆放着几株参茸,红宝石般的花蕊随风摇动,翠绿娇嫩的叶茎泛着碧光,根须浓密的果实被埋进了土中,然而仆从却在身后小声提醒。
旅店老板满脸疑惑地扭头相望,只见一个略显肥胖的地精年轻人正站在石桌旁,他的表情略显紧张,一双无处安放的手紧握着行囊。这几秒的尴尬气氛虽然短暂,可在地精少年看来却是那么的漫长,额头分泌出的细汗瞬间汇成了珠线,混合着风尘仆仆的湿咸,于下颌处聚集,跌落在衣襟之上。
旅店老板见状哑然失笑,在瞟了眼地精少年手里的订房信息后,便欲起身把其迎进旅店。可地精少年却越发显得忐忑不安,只见他索性把行囊堆在一边,然后就如旅店老板那般蹲在了花园前。本想接手的仆从眨巴着双眼,那瓶作为赠品的果汁依旧握于掌心,偶尔进出的旅人们侧目连连,那熟睡的大黄狗也起身走向了这边。
本该脱口而出的恭维卡在了喉间,旅店老板随手打发走了仆从,便开始与这地精少年闲话攀谈。从种植草药到园中的枫红,从炼金城学院生活聊到了异族大陆的往事,旅店老板手中的铁铲早已被扔到了墙边,因为这个羞涩的地精少年,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残阳不知在何时隐入了西山,灰蓝色的苍穹中漂浮着些许流云,仆从手中的烧仙草冰凉诱人,天井下的旅店老板端出了茶盘。水池里的锦鲤正争抢着食物,荷叶上的露珠依旧晶莹剔透,片片枫红附着在水面,漆黑的吸口鲶鱼啃食着苔藓。
二楼东侧的厢房里嬉笑不断,对面屋中的异族少女则呆望着房檐,退房离去的一家三口步履矫健,刚刚洗漱完的地精少年走入了视线。几碟充满异族大陆特色的糕点摆放在桌面,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倒映了星辰,局促不安的地精少年如坐针毡,哭笑不得的旅店老板却始终在软语相劝。
仆从的脑袋伸出了内门,地精少年见状更加显得如坐针毡,而旅店老板则好奇地用眼神不断询问。仆从大方地走向二人,一手提着矮人麦酒,一手拎着烤串。
旅店老板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额头,待再看向那较小的身影时,便多出了些许赞叹。而对面低头不语的地精少年更是神情舒缓,抢先摆好了吃食,把酒杯倒满。
月光在头顶蔓延,星辰坠入了天井,仆从正与一本八卦期刊较劲,旅店老板已然开怀畅饮。棕褐色的酒瓶斜倒在脚边,拇指粗细的红柳枝散布于桌面,嚼劲十足的盐焗鸡胗撕扯着牙龈,油滋滋的大腰子遮挡了嘴唇。树荫下的旅店老板微眯着双眼,而对面的地精少年则正侃侃而谈。一段段往事弥漫在天地间,一张张糗脸自然惟妙惟肖。
天性如此的他,在幼年便是个老实人。别的伙伴喜欢撕拽猫咪的尾巴,而他却始终下手轻缓;别的伙伴总是在打翻食盆,而他却始终道貌岸然;别的伙伴整夜哭嚎不断,而他却始终彻夜长眠;别的伙伴屎尿傍身,而他却始终规律井然。他从小就是父母眼中的非卖品,乖巧温顺、俯首称臣。
学会走路的他斜靠在门边,长辈的絮叨成了最悦耳的音符,院中的枣树是最阴凉的方寸。小巷里的玩伴们灰头土脸,手心中的糖果沾满了浮尘,崭新的皮靴已然污秽不堪,那飘向云端的纸鸢则渐行渐远。地精少年依旧天真,无数赤红色的灯笼草摆放在脚边,老旧的窗户框贴满了剪纸,乌黑的灶台上散发出缕缕香甜。
父母欣慰地相视而笑,可噩梦却在悄然间降临。少年怯生生的来到了炼金城学院,年轻的导师映入眼帘,同龄的伙伴们齐齐侧目,无数实验器具被堆放在墙边。
陌生的窗帘上绣满了扳手纹饰,他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碗中的牛奶不再香醇,盘中的点心也干涩难咽。
上课的铃声铛铛作响,刚飞奔进教室的同学依旧喘息不断,而地精少年则显得气定神闲。硕大无比的文具盒正摆放在桌面,时而有人抽出一支羽毛笔,时而又被拿走了墨水瓶。少年对此仿佛早已司空见惯,唯一的回应也仅仅是尴尬的稚脸。导师见此眉头紧皱,可父母的回复却令人苦笑不断。
所谓历练,不过是吃尽了本该可以逃避的苦;所谓成大,在大人眼中也仅仅是一桩桩茶余饭后的趣闻。地精少年逐渐好转,只因这怯懦的性格让他有了许多学习的时间,而这些时间则成为了交换友谊的资本。
飞艇螺旋桨推陈出新,但却不过是万变不离其中的科技产物;气囊的材质一变再便,可还是要臣服于地心引力;火炮的抛物线越来越远,但说白了也仅仅是威力与膛线的完美契合;自己眼前的草纸堆积如山,这才是最能代表“普通人”的特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