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晓冬阳薄凉日,仰首素面针叶乱。朵朵白云从一片树林飘向了另一片,那巨大的投影显得神秘悠然,好似一股无形的气流凭空出现,而云却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它们汇聚为罡刃,等待着自己被划出无数天然的凹痕。
风,从北境呼啸而至,犹如一个粗鲁莽撞的醉汉,张牙舞爪地怒吼着,向它所能触及到的一切物事咆哮不断。可在一番宣泄后,它却毅然钻进了那冷寂荒凉的石子小巷,苟且偷安于残阳败地间,终日与枯木烂泥为伴。
黑雨月第一天,作为帕瓦联邦四大主城之一的双巢城,非但没有因气温骤降而变得萧条衰微,反倒是街道上已然人满为患。而相较于这种场景,在某个贵族家中,那只原本该梳理羽毛的文鸟却早已冰冷僵硬,绝对不知才死掉一天。
晨光被百叶窗分割为了道道金芒,少年叹了口气,在意识到今天是周末后,便收起心神,扭头再次躺回枕边。野雀们隔着纱窗附耳轻谈,无数冬蚊奔走相告齐聚窗沿,如约而至的秃鹫在空中盘旋,而那只纯白色的文鸟,则正被初阳笼罩全身。
曾经那无数深沉的夜晚,就好似一个个沉睡的婴孩。而躺在床上的我们,则如苟延残喘的病人般,聆听着自己的心跳,压抑着所有的神经。青春仿佛是一把被磨得锃亮的尖刀,正对准着心脏,如君王般睥睨着万灵。
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是种人生;浑浑噩噩、苟且偷安,也是种人生。但无论如何,这也要比那些只能远远观望,无法参与进来的旁观者强上千百倍。我们总是习惯于用无助的眼光包容一切,习惯一边在赤裸裸的现实世界里苟延残喘,却又一边把自己活成了哗众取宠的角色。
曾几何时,我们也慷慨激昂过,觉得自己今后必成大器,但现如今却壮志未酬、一事无成,每天只会窝在家中无所事事,未来已然黯淡无光。并且为了掩饰内心的焦躁不安,我们常常还要把自己包装得十分忙碌,以为如此这般便能赶上别人,甚至有时还会产生某种前程似锦的幻象。
在现实生活中,许多人既是如此,总是喜欢把自己搞得“废寝忘食”,但其实不过是为了搪塞我们那颗自以为很上进的心,甚至是为了掩盖那早已堕落了的灵魂。巧立名目、编造无数理由,总是习惯性的把自己弄得“疲惫不堪”,以为这样便会让别人有所改观,甚至从此被冠以“天道酬勤”的美名。
可现实却始终冰冷骇人,或许我们只有在历经了一番努力后,才能相信自己真的是平庸异常,不堪造就。至于那些曾把我们击倒过的人,也再无怨恨,甚至躺在原地还觉得十分舒坦。
每一个自暴自弃的背后,均藏着一个无情的施虐者,它可能是我们最近亲的人,也可能是早已习惯了的心安理得,或是信仰的崩塌与人心的险恶。这就像有些人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参与御前会议,满腔热血皆是挽救苍生、脱黎民于水深火热。但奈何贵族推杯换盏,几两麦酒入肠,搅乱了染缸,弄脏了百褶。
所谓自暴自弃,并不在于智力、想象力或勇气的枯竭,而是当事人已经不打算对这种情况加以掩饰。自暴自弃的最高表现形式,并非自甘堕落或妄自菲薄,而是通过同类人的报团取暖,来升华这种枯竭,甚至赞美这种枯竭、顶礼膜拜这种枯竭。
颓废就是破罐子破摔、就是放肆的不故一切、悠然自得。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会一帆风顺,总是有着或这样、或那样的挫折坎坷。不知所措成了常态,自怨自艾更是稀松平常,沉沦逃避成了许多人的归宿,甚至不乏选择结束生命来寻求解脱的极端者。
但人生却依旧是最为婉美的赞歌,我们之所以忧虑,不过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或关于事业,或关于生活,或仅仅为了争强好胜、不甘寂寞。因此我们一旦学会了破罐子破摔,便会豁然开朗,原来曾经在意的一切,都不过是种自我折磨。
人活一世,能与相爱之人厮守终生便是幸福,能与三五好友推杯换盏、快意恩仇便是幸福。我们皆非神灵,自然无法将一切信手拈来,我们没有锦衣华袍,可也粗布麻衣,耐磨御寒。
人自打出生的那刻起便开始走向死亡,因此在这“等死”的过程中,我们所收获的一切成就、一切辉煌,都将在死亡降临的那刻变得毫无意义。
因此为过去而苦恼便是愚蠢的,因为过去无法改变,只会妨碍我们享受当下的生活。可回想美好的过去却是明智的,因为它有助于减轻我们当下的痛苦,更会给现在的生活修饰润色。但畅想美好的未来,却是不明智的,因为未来总是与痛苦相伴,与未知的风险厮守缱绻。看书溂
有多少如今安于享乐的人,从前也奋斗过、憧憬过。也曾有过傲视九霄的凌云壮志,有过快意恩仇的从容洒脱,有过风花雪月的长相厮守,也有过口诛笔伐的不屈不折。但如今,所有的一切皆为过往,残酷冰冷的现实凝固了灵魂,心浮气躁的躯壳滚烫火热。
凡夫俗子如草芥,破烂兽皮裹尸骸。我们一边在这兵荒马乱的世界里强颜欢笑,一边却始终郁郁寡欢,寻不到发泄的出口。污血满布的疤痕,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糜烂发臭;呆滞木讷的眼神,在繁星皎月下变成了困兽。
我们羡慕着追梦人的美好,但又却连重拾勇气也不敢奢求;我们从未忘记初心,但又却把方得始终高悬于阁楼;我们靠着所剩无几的余温苟延残喘,但却又始终不能释怀前行;我们试着去海纳百川,但却又觉得身边充满了恶意,总是草木皆兵。
在某位着名吟游诗人的自传中曾写道,某些人是有着与学生进行某种情感交流天赋的心灵导师,但他们却选择了埋藏这种天赋。为了避免与学生或自己的同事产生什么“情感交流”,他们毅然选择成为代课导师,在每个学院都只停留很短的时间便悄然离去,只留下冷漠与残酷。
或许我们也根本无法从这一切中超脱出来。过去与现在、精神与躯壳、梦想与实际、今天与未来。似乎选择冷漠并无视一切,要远远比与现实对抗更加容易。
至于那些拿自暴自弃当成个性标榜的人,就好像在鼓噪着:只要我们越叛逆、越惨烈,便能比其他人更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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