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七年腊月二十八日,一代文宗宋濂离世,享年九十。
他的离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落幕,也带走了本该属于京城人的新年欢乐。
得知宋濂走了,乐呵呵的在大街上发放对联和门神的常家三兄弟及其子侄连忙回家去了,直接取消了今年的门神派发活动,随即亲自前往宋府凭吊。
而一些原本准备在这日回老家过年、所以提前把红色对联贴上的人家,也都十分自觉地把对联给撕掉了。
就连应天府境内的路灯上早早挂上的红灯笼,也被府尹杨士奇下令通通撤掉。
宋府所在那条街道上更是全都由应天府出资、挂上了白灯笼。
之后数日,宋府人来人往,前来拜祭者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朝堂高官和民间大儒,甚至还有许多一看就很有能耐、但谁都叫不上来名字的高道老僧。
作为一代文宗,宋濂可不仅仅精通儒家学说,对佛道两家的经典也有深入研究,尤其精通佛法,因此其往来的朋友多有佛道高人。
虽然不是宋濂血脉,也没正式拜过师,但朱七牛一直在宋家守孝,穿的也都是和宋濂子孙一模一样的白色孝服。
人家来祭奠了,他也会跟宋濂的子孙一起在旁边磕个头还礼。
就是有时候丧礼到了该家属晚辈哭丧时,朱七牛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这点挺让朱允熥和其他丧葬官为难的,生怕他搞坏身子。
外人见了,都说斌王殿下至情至性,是个孝顺人。
他却也不是故意做给谁看的,而是真真正正的感到悲伤,眼泪根本就控制不住。
二十二年啦!
自二十二年前接受宋先生教导至今,朱七牛自己都记不起到底从先生这里学到了多少东西。
或者说,他如今的一言一行,很难说不是受到宋先生的影响。
朱七牛自问自己还是个聪明人,又有梦中书房这样的金手指,可他并不认为单靠自己就能达成如今的成就,获得如今的地位。
在过去的二十二年里,承宋先生恩德大了去了!
尤其是在自己年幼、而父母对官场两眼一抹黑时,若不是有宋先生指点和暗中庇护,朱七牛很怀疑自己可能都活不到成年。
每每想到此处,朱七牛的眼泪便一波一波的,跟大河决了堤似得。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
永乐八年正月的新年,京城百姓没谁有心思过。
哪怕是一些觉得自己和宋濂没有交集的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过,顶多是关上大门、自己一家人躲在家里偷偷团圆乐呵。
实在是宋濂的学生太多了,连太宗文皇帝都得他多年教诲,若是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喜悦或是庆祝新年的势头,这部分老百姓真怕自己突然就被揍了。
等宋濂的棺椁正式出城下葬,已是元宵节后了。
在这之前,来给他送别的人就没停过,哪怕是深更半夜,也有的是匆匆而来的遥远的客人。
宋璲宋慎他们本就年纪不小,哪儿经得住这样的葬礼啊,跟着忙活了几天就纷纷病倒了,只能好好休息。
朱七牛则是睡不睡觉都无所谓,于是越到后面,守孝、守夜都成了他一个人的事儿,另有部分听过宋先生教课的学生轮班陪着他。
十多天下来,饶是朱七牛这种修炼有成的人,体重也下去了好几斤,一双眼睛便显得越发大了。
赵兰他们看在眼中,不免担心和心疼。
朱七牛原以为经过十几天的心理准备,自己会从容些的。
可当先生的棺椁被抬入钟山上划定好的、已经挖开的大坑之中,朱七牛还是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随着一锹锹土被盖上棺椁,宋先生的棺椁露在外面的越来越少。
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朱七牛不顾阻拦,直扑棺椁而去。
“先生!”
同样过来送行的朱大牛、朱二牛、朱允熥等人连忙冲上去,拉手的拉手,抱脚的抱脚,愣是十几个人发力,这才勉强把他拦住了。
随着最后一锹土盖上,宋先生的棺椁彻底看不见了。
朱七牛眼神一暗,手脚都有些无力了。
“先生……。”
……
乡村小路上,背着书包里先生分下来的笔墨纸砚,年幼的朱七牛开开心心、一蹦一跳的回家了。
路过距离自家不远处的一栋房子时,小朱七牛停了下来。
“这栋房子好像空了好长时间吧?”
“听爷爷说这家人到县城做生意去了,今天怎么门打开了?”
小朱七牛正够着脖子好奇的往里面瞧,一个小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
“大人,这是你家?”小朱七牛问道。
“老夫把这里租下了,暂时住段时间。”
‘哦’。
“七牛,老夫赋闲在家,也没什么事儿,以后你从学堂放学之后,来我这里再学半个时辰如何?”
“大人你的学问很好吗?”
“还算可以吧。”
“比李先生都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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