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殿,这昔日间朱国弼的抚宁候府待客正厅,聚满了大明朝有头有脸的勋贵们,个个都是一脸惊震。
“陛下何出此言…”
连徐宏基也猜不透了,他不知道上首的那位天启皇帝,此刻打着的是什么主意。
赵之龙反而是诸勋贵之中,最镇静的一个,他手中端着酒杯,狠狠向嘴里送了一口。
不料,却被酒水呛着,不住的趴在桌上咳嗽。
王朝辅站在安定殿的门口,冷眼旁观。
内监们看着这些地位超然的勋贵们被皇帝只言片语吓得如孩童一般,连声也不敢吭,都是心中称奇。
一日间的功夫,皇帝的厉害,还有勋贵们的虚与委蛇,尽都教他们这些阉人领教了一遍。
勋贵们沉寂半晌,都是缓缓放下手中酒杯,退到两侧,望着满殿的狼藉,默然不做声。
朱由校通红着双眼,猛地抬起头,拍案斥道:
“此时此刻,汝等载歌载舞、纵情声色,辽东边军却正在辽沈与建奴大军死战!”
“自先帝猝崩,朕即位大统以来,没有一日,朕是这般过的,朕无一日不是胆战心惊…”
“只因朕知道,辽东的边军将士们,无时无刻都有人战死!”
朱由校言于此处,怒已成悲,哀声暗哑,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眸,环视阶下诸勋贵。
“自建奴兴起,窃占辽地,辽东百姓便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边军将士往往望风而逃,鲜有缨其锋者。”
“熊廷弼御辽数载,其战略调度、统兵带将,可称有方,又屡破建奴大兵,以万人当奴数万人,这才有了如今辽沈的二载太平。”
“辽东百姓互有传言,熊廷弼声威所至,至今凛凛有声…不负朕之厚望…”
朱由校话锋一转,凝视阶下半晌无言之诸勋贵,道:
“倒是汝等,常自诩为开国武勋之后,日日声色犬马,不习武备,不谙阵战,统兵又有何用!”
“莫非汝等真以为朕不知,这南直隶各处武备已废弛到了何种境地?”
“倒不如,趁早放弃兵权,各回各府,多多置办一些良田美宅,买些歌姬,日夜饮酒相欢,以终天年。”
朱由校终于抬起头,头一个看向魏国公徐文爵,冷笑问道:“朕的提议,诸位以为呢?”
诸勋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都将目光投向最前方的魏国公徐宏基,盼望他能拿个主意出来。
徐宏基也没想到,天启皇帝今日叫他们来,大摆宴席,居然是要演赵匡胤那出杯酒释兵权啊!
在听到天启皇帝召见时,诸勋贵已猜到皇帝或许是要为朱国弼造反作乱一事讨回面子。
应对之法也很简单,唯四字“法不责众”而已。
要是勋贵们抱成团一个态度吃到死,朱由校除了直接翻脸,然后动兵强行将其拿下,似乎没有任何办法。
今日这一出,就是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然后提出一个看似实在的条件,只要勋贵们交出了兵权,还不是任自己拿捏。
朱由校坐于首位,静静等着勋贵们的反应。
徐宏基满头冷汗,根本没有想到皇帝会有这一招的他,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场这些勋贵并非铁板一块,自己轻易和皇帝作对,万一有人不跟,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要是完全服软,于勋贵之中,定也是威严大损。
徐宏基脑筋转了片刻,突然欣慰一笑,老泪纵横说道:
“臣…替辽东的边军将士英魂谢陛下隆恩!”
朱由校呵呵一笑,没有回话,其意显而易见,就是要他定个说法。
在宴会的最后,天启皇帝忽然摊牌,徐宏基心里明白,现在的行宫周围,只怕早已安排了勇卫营的精兵。
自己要是敢说个不字,只怕回都回不去了。
朱由校望着阶下神色阴晴不定的魏国公,冷笑连连,这次叫他们过来,本就做着最坏的打算。
万一这帮勋贵死不悔改,仗着人多抗旨不遵,那“杯酒释兵权”直接就会变成“鸿门宴”,让他们有来无回!
当然,一次杀掉如此多的勋贵后裔,朝里朝外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但这些朱由校都不在乎。
朝上无论怎么波动,都有魏忠贤压着,现在的朝廷局势,其实已经动荡不起来了。
朝外的市井之中,一开始会引起激烈的动荡,百姓会十分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这么干,但这毕竟和他们没有直接联系。
时间久了,《京报》一样能把勋贵的事情全部抖出来,让黑的变成白的,让自己继续代表正义。
这一次收拾掉勋贵集团不是目的,朱由校的真正目的,是借着南巡,收回江南一带早就失落的兵权。
所以,不到最后时候,没必要和勋戚集团撕破脸皮,他们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依旧不低。
动荡不安就要用兵,用兵就要大量花钱,就要有兵力和人口的损失,现在的朱由校,是能省则省,以后有花钱的时候。
这次最好的结果,是勋贵们服软,顺利收回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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