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夏,辽北塞外,清爽宜人。
这样的天气,在边疆这种苦寒之地,实在是极少数能住舒坦的时候,可对于后金来说,这却是征伐的好时机。
一般在这种天气,无论明朝边镇还是其余的蒙古部落、朝鲜国,都会松懈下去,突袭的效果更加显着。
努尔哈赤放出了想要议和的消息后,便在辽阳城外屯兵不动。
熊廷弼自那日大捷以后,也没有骄横自满,依旧是闭城不出,以防守为主,伺机而攻,这让后金军进退不得,倍感难受。
这日,努尔哈赤正召集诸王贝勒,商议回师攻伐朝鲜所属义州等地。
北面的科尔沁,已经有留守赫图阿拉的五千精骑前往,想必定能马到功成,协助奥巴继续统治科尔沁。
南面的朝鲜,这次奉明朝小皇帝的旨意出兵起了乱子,却是努尔哈赤所不能容忍的。
什么时候,区区的朝鲜国也敢钦犯我大金了?
虽说是议和,努尔哈赤也没有完全放下获得辽沈的野心,在他看来,这次之所以没有成功,就是因为南北两面还不是十分稳固。
与大明议和,这只是幌子。
班师回去以后,努尔哈赤就要亲率大军攻伐漠南蒙古诸部以及朝鲜,亲自两南北两面彻底打服。
下次再进攻辽沈,被三面攻击的就不会大金,而会是大明!
不得不说,熊廷弼这个三面联合的策略,的确让努尔哈赤顾头顾不上尾,再加上毛文龙的骚扰,真是苦不堪言。
努尔哈赤坐在阿哈搬来的虎皮椅上,向下望了望,问道:
“本汗欲与明国议和,但撤军后不回赫图阿拉,直奔义州。那个金景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带着那帮朝鲜的乌合之众学毛文龙。”
“这次就让朝鲜国看看,大金岂能是他们能随意攻打的?”
诸王贝勒闻听,沉默了一会儿,小声地议论起来,有的点头赞许,有的摇头皱眉,也有的沉吟不语。
努尔哈赤就坐在上面,静静等着他们的意见。
又过了一小会,总算有一人站出来,上前拱手道:
“汗王,奴才认为此策可行。”
“眼下辽北天气不冷不热,朝鲜人必定疏于防范,据说这半年以来,明朝的军费花了数百万两白银,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据奴才所知,明朝财政早就是日薄西山,这仗打了半年,更加是朝野怨腾,小皇帝必定会与大金议和。这样一来,我们就能腾出手来,先打朝鲜,再打蒙古诸部。”
“兵法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明朝的议和大臣今日就要到辽阳,请汗王从速定夺!”
努尔哈赤转眼一看,发现是汉臣范文程,点头道:
“范先生说的好,本汗也是这样想的,既然打不下辽沈,就先打朝鲜,再打蒙古,让明国失去外援,再打他们,就容易多了。”
“你们的意思呢?”
忽然,阿敏出来说道:
“叔汗,我认为直接出兵不行!”
“哦?为什么不行?”努尔哈赤看向已无兵权的阿敏,心下叹口气,想着要以什么方法,再把兵权交给他。
阿敏也是员猛将,追随他横扫女真各部,为建立大金立下了不少战功,前不久还攻陷定辽左卫,杀了邹储贤,单凭这一次的败绩就将他彻底雪藏,实在是很可惜。
现在的阿敏比之前倒老实许多,一场大败,他少了些轻佻浮躁,多了些许沉稳、内敛。
他先是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说道:
“叔汗您想,我们才与明国在辽沈鏖战了半年,又对乌齐叶特和科尔沁用兵,未及休整,眼下却要直奔朝鲜。”
“不说此地距义州路途遥远,叔汗坐镇庭帐,也能听得见,近日我八旗军中多出了不少厌战之语。”
“勇士们离家太久,难免思念亲人。我看,还是先撤回赫图阿拉休整一阵子,帮助奥巴重新统治科尔沁,再说用兵朝鲜的事吧!”
努尔哈赤皱起眉头,沉思无言。
这时,黄台吉也是出列,表态支持阿敏,说道:
“父汗,汉家《左传》中有‘蹇叔哭师’的典故,”是说秦师对郑国用兵,老将蹇叔哭谏‘劳师以袭远,远主备之,师劳力竭,将无功于事’。”
“秦穆公不听,结果在郑国惨遭伏击,损兵折将,二贝勒的意思是说父汗率兵长途奔袭朝鲜,也算得上‘劳师以袭远’,要三思而后行。”
“何况我八旗军的情况,父汗是最清楚的,眼下形势,各旗勇士思念归乡,的确不利于再开战端。”
努尔哈赤闻言,眼中一亮。
其实他本身对汉人的各种故事没有一丁点兴趣,对于范文程,也只是问问他的意见而已。
倒是这个儿子黄台吉,自幼就在学习汉人的文化、习俗,现在说起话来已然是有了几分汉人的模样。
想到这里,努尔哈赤多看了几眼,内心思索起来。
自己的诸子当中,褚英早逝,余下的也就只有第八子黄台吉胆识过人,且勇武异常,最堪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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