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几刻钟前,高第骑在一匹枣红马上,眼望着见不到首位的一万五千余大军,脸上皆是洋洋自得。
这高第,今年刚二十六岁,长得身材正中,不胖不瘦,五官也都端正,就是因为房事过勤,面色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如果他脱去这身总兵盔甲,倒很像个白面书生。
高第也算是谄媚魏忠贤得以进位的一个典型,其余如兵部尚书崔呈秀,还有温体仁、杨嗣昌,也都是走的同一个路子。
他们这帮人,早都被东林群臣亲切的冠以阉党之名,让天下间的士子们日日骂,夜夜骂,有些不明事理的百姓跟风也骂,名声早就臭不可闻。
可名声怎么样,丝毫不影响高第一路的官运亨通。
他本来是市井之间的穷酸小民,和堂堂的大明朝总兵官根本扯不上半点关系,从小过惯了寒酸的生活。
成了总兵以后,以前没有的,高第现在都是享受无度,爱财、惜命,也好色。
尽管如此,他也从没有忘了每个月给朝中的魏厂公送点银子孝敬。
可他却不知道,这份孝敬,有八成都被魏忠贤规规矩矩的奉进了天启皇帝的内帑。
高第在刀枪剑戟上全无半点功夫,论起带兵打仗也是一窍不通,可是在勾搭女人、谄媚拍马这种事情上,这货却是轻车熟路。
魏忠贤也是昏了头,居然选了这样一号人物做山海关总兵官。
许是眼下战事大部分都在九边和辽东,山海关那地方常年没什么战事,高第又听话,就顺手把他弄过去了。
魏忠贤此前也不曾料到,大明朝会有这样一战。
他更加没有料到,不知高第底细的朱燮元把山海关的兵马也拉出来做了预备队,这些巧合凑在一起,就成了这样一件事。
朱燮元在率领第二路主力进军伏击奴酋时,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得知努尔哈赤派扬古利率领万余镶红旗骑兵截杀蓟州军,朱燮元心中已经猜到王威极有可能会野战不敌,便迅速派出了作为预备队的山海关兵马。
可高第奉命一路而来,是晃晃悠悠,一丁点也不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沿途观景,而不是去驰援血战友军的。
其实,朱燮元在来之前也对高第的作风有所耳闻,事先是做了一番布置,以免高第不服从命令,影响战局。
朱燮元特意给高第配了两名在西南征来的副将,分别是年轻将领高贞,和一位资历极深的老将于龙。
这两个人都有权在关键时刻下达命令,架空高第。
可偏凑巧,这两员副将也是各有心思,都不愿多事。
西南大战奋勇当先立有战功的高贞虽然年轻,野心却极大,为了在此战中大放异彩,听闻高第深得魏忠贤信任,对他是言听计从。
至于另一员老将于龙,虽然早年曾担任西南总督,军中威望甚隆,足以直接让高第下课。
但于龙本人已年过花甲,本来就不想自西南远赴辽东作战,无奈朱燮元点名硬要他来,这才勉强随从。
现在的于龙基本上很少参与军中事务,一心只想安安稳稳渡过余生,根本没了年轻时的拼劲儿,自然不肯去管。
如此一来,朱燮元费劲心思的部署付诸东流,山海关大军,实际上还是高第一个人说了算。
这其中,也有因高第为魏忠贤举荐,无意之间在军中造成的影响,很多将领要么攀附随上,要么就是如于龙这般不愿多事。
“总镇,督师的军令很急,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高贞发觉天色以晚,两侧隐隐有风沙腾起,发觉天色要变,便拍马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闻言,高第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不满正要呵斥。
转念却又想到,这高贞在西南大战中立有战功,乃是有名的小将,又被朱燮元安排到自己军中,想必正是为的监视、掣肘。
“好!”高第压下心中不满,骑在马上右手一挥当即下令,“火速进军,支援蓟州王大帅的兵马!”
果如高贞所料,风沙愈来愈大,直至山海关兵马只能听见周围猛烈的“呼呼”声,根本看不见行军到了何处。
高第驾马来到一处高坡,见风沙中能见度不足百步,脸色凝重,却是心中窃喜,他根本不想去辽东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蛮夷拼命。
正在他心中思量如何趁此机会,避开正在激烈交战的战场时,忽然哨骑飞马来报:
“禀报总镇,左前方发现一批与大军脱离的金军夫役,约有数百人,由一批建州人看押,正在山谷中躲避风沙!”
“有多少披甲兵?”高第问道。
披甲兵的数量,决定着这些奴兵的实际战斗力,就算是他这种根本不关注战事的总兵也知道,奴军中战斗力强的,就是这些披甲兵。
“风沙太大,看不太清,小人估算应该不多!”
听哨骑说完,高第哈哈大笑:
“好!本镇看来,这些人应该是奴军留下的后勤兵马,风沙如此之大,正应当自寻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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