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伤毁一点点都是罪过,钱监生竟只身大闹都察院衙门,显见他真是怨愤至极了!”
“哼!也不怪他,考官们纳贿,贡生们舞弊,从来如此!”
“我有些好奇,很多人都是送钱疏通关节,可若是碰见那偏不送钱的主儿呢?难不成考官们还热脸去贴冷屁股,必须给他中了?”
“没钱,有势也行。你看京官里三品以上的大老爷家子弟,不是一个个都中了吗?”
“我看那些老爷家的宴席三个月前就在张罗啦!一个个好像早知道自己必中一样,这样下去,我看科举也就有名无实了!”
“有势的,就算你不送钱,答一个文不对题,他们也能高中,反而是咱们,任你文章写的天花乱坠,还不是一样落榜!”
“天可怜见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北京城的街巷之中,无数士子正在交头接耳的议论,会试之后他们并没有离京,反而是愤愤不平,聚得越来越多。
舆论重压之下,据说天启皇帝开始亲自过问科举泄题一事。
天启皇帝召见内阁首辅韩爌以后,东厂忽然开始抓人。
番子们冲上街头,第一个抓的就是高中进士以后最能装,最为众多落榜士子所不齿的龚念贞。
龚念贞的舅舅在都察院为显官之事随即传遍市井之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类喝骂之声愈发强烈。
另外又有监生提出质疑,为何京中有名有姓的达官显贵子弟悉数夺魁,又为何东林贡生才学平平无奇,却能高中进士?
如何在天下士子及百姓的殷殷关注之下审问龚念贞,一时成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法司的重中之重。
东厂大牢位于东华门以北,与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法司衙门相对而设,其凶名却远超三法司。
番子们大马金刀侍卫在门外,在他们身后的正堂摆着一块鲜红色巨石,远远看去,煞气逼人。
堂内还种着一颗老槐,逢此时节,翠绿优渥,郁郁葱葱。
血泪、树影交相呼应,隐隐映着一声声鞭挞入骨的惨叫。
“怎么样,招了么?”魏忠贤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名档头,淡淡询问。
档头擦擦额头细汗,抱拳回道:“厂公,这姓龚的嘴硬得很,不过顶多今晚,小的必定让他招出该说的来!”
魏忠贤放下茶,起身淡淡瞥了一眼,道:
“这样就好,本督还有别的事,不能一直在这盯着。许显纯那边也该到香河了,哼,这次本督倒要看看,三法司会怎么审!”
言罢,魏忠贤负手离去。
档头连忙弯腰大声道:“恭送厂公爷爷!”
......
香河县是个小县城,可却有一座非常豪华的宅邸,便是同考官郑我朴的老家。
郑我朴不只是这次会试朝廷所设二十名同考官之一,也是吏部右侍郎,当朝的三品大员,比龚念贞的舅舅官儿还大。
本来香河出了这样一个人才,当地百姓都是自豪无比,逢人一说,觉得倍儿有面子。
但谁能想到,这位郑我朴从香河走出去做了大官以后,完全忘记了当年在香河县的父老乡亲。
他在朝堂上攀附东林,如鱼得水,很快就进了吏部这种职权极重的天官衙门。
可在这之后,有用的建议没几个,倒是整天弹劾这个,攀附那个,无所止境地捞钱,好像要把“寒窗苦读”多年来的损失,全都连本带利的捞回来。
天启三年癸亥泄题案发生后,作为同考官的郑我朴很快被推到风口浪尖,就连香河本地的百姓都不再信任。
所谓墙倒众人推,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情况。
事先谁也没想到这次科举舞弊会闹得这么大,更不会有人想到,朱由校反而高兴的很。
可就算出了这样的事,郑我朴依旧不慌不忙,躲在府中,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该怎么享受怎么享受,就是暗示行贿的事儿暂时打住了。
毕竟,关键时期嘛!
二十名同考官中,被北镇抚司当做突破口的不是那个最先暴露的李元荐,而是他规规矩矩的郑我朴。
这不是他运气好,而是因为关于他的传说传得太远,魏忠贤拿到手第一个实际的证据就是郑我朴的黄鸟趣谈。
对于要和天启皇帝报告的事情,魏忠贤一向是不敢编排罪名的,没有实际证据,他也不敢往上报。
要知道,上头那位爷,眼睛里可是不揉沙子的。
当然,这趟差被魏忠贤表忠送给了许显纯的北镇抚司,所以这次在京师抓人的是东厂,反而出门查抄府宅的变成了锦衣卫。
......
郑府,这是天启三年九月下旬一个平常的下午。
这天香河县的天气极好,阳光温暖宜人,街上行人也比往日多了几倍,老人们正坐在路边谈论最近的科举舞弊大案。
忽然间,远处尘土飞扬,蹄声阵阵。
一行穿着华丽的锦衣校尉,骑着马从北面府纷至沓来,为首的甚至穿着飞鱼服,腰间悬着绣春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