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太原知府祁敬威也没睡,刚送走了钦差,便风风火火地从知府衙门赶来。
“总督,粮仓建好了,您看看——”
祁敬威手里拿着一份公文,边走边说,进到大厅时发现朱燮元正在望着地图发呆,一时也是住了嘴。
不多时,朱燮元转过身来,坐回到椅子上,伸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说道:“太原粮仓建好了?”
祁敬威坐下来,将公文递给朱燮元,兴奋说道:
“下官命衙门的主事官员和张家在太原城外买了一大块荒地,在那建了一个大粮仓,算得上是如今整个山西规模最大的粮库了。”
“总督刚来山西,就办成了这样一件大功,真是可喜可贺啊!”
这些事,朱燮元其实也猜到了。
张家是太原本地的大地主,手中捏着近三成的荒地资源,就连自己这个山陕总督想在太原建立一座粮仓,除了去找他们这些豪强,竟也是毫无门路。
不过所幸,张家的家主张义是个通晓明理之人,或者是个有长远打算之人。
听说是朝廷要建粮仓,张义将城外的一大片荒地以低于市价五成的白菜价卖给了知府衙门,这才有如今太原粮仓的按时完工。
万事开头难,这是第一步,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朱燮元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这第一步是迈出去了,可等到以后清查卫所田亩的时候,总要再去碰到荒地,到时候要拿张家怎么办?
刚走了一步,就遇见这么个难题,朱燮元还没想好解决之法。
令知府祁敬威意外的是,眼前这位山陕总督大人并没有什么高兴之情,反而是叹了口气。
“总督为何叹息啊?”
祁敬威只是个知府,自然考虑不到朱燮元的难处。
朱燮元欲言又止,轻笑道:
“忽然想起家中之事罢了,你且与我说说,朝廷从畿辅运来的番薯和粮食到了吗?”
祁敬威点头道:“都在公文上了,朝廷从畿辅运来的第一批粮食是由督办司交接,运到粮仓去的。”
“下官估算,番薯至少五十万石,粮食也有十万石!”
祁敬威显得格外高兴,他万历三十七年就任太原知府,十四年光景,从未见到太原有如此多的存粮。
看起来,这位总督不只是名头响亮,本事也的确很大!
想起什么似的,祁敬威补充道:“另外还有一份陕西的公文,说那边的粮仓也在积极选址,打算从当地富户手中购买荒地…”
朱燮元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蹙眉说道:
“粮仓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通知高总兵,对存粮之地派遣重兵把守,千万不能出任何意外。”
“太原粮仓的所有存粮,进出都由督办司管理,没有本督的命令,不得走动了一粒粮食。”
“还有,明早与本督去巡查粮仓…”
祁敬威看得出朱燮元对这个粮仓的重视,的确,太原粮仓中六十余万存粮,都是从畿辅一带调拨过来,用以在灾荒时赈灾用的。
为了建起这个粮仓,朝廷可谓尽心尽力,花了大把的银子。
如果因为什么事导致失火或是什么其它的重大变故,皇帝必会震怒,那时自己这个太原巡抚,还有太原总兵高业,都是难辞其责。
朱燮元能紧张成这样,祁敬威很是理解。
说完这些,朱燮元呼了口气,存粮到位了,第一个大粮仓建好了,手头有一点存款,说话做事也能更有底气了。
其实他现在做的,和朱由校要求的一样。
中原这一带近来小灾小祸不断,流民还不是很多,不能对地方司衙的运转造成什么干扰。
畿辅这些年一直在推广番薯,增建粮仓,存粮还是地方的驻军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山东六府距畿辅近,加上登莱与天津港隔海相望,除非是百年难遇的大灾荒,不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中原五省,山西、陕西、湖广、河南、四川,每一个都是路艰且贫,尤其是四川和陕西,赈灾的物资想送进去都费劲。
山西倒还好,四川是天府之国,除非和山东一样出什么百年难遇的大灾,不然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陕西就不同了,陕西可谓赤地千里,一旦来日有什么大灾大难,道路艰远,朝廷赈灾很难能及时送达。
如果同时间其它地方再有什么变故,很容易形成席卷中原的大难!
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清查田亩,也不是直接表露要整顿卫所军备的意图,而是储备粮草,清查山西全省历年各府各州各县的府库,做好善后。
只有手里足备了,换句话说粮饷充足了,才能腾出手去干其它的事情。
朱燮元估计皇帝派自己下来,也是这个意思,整顿山陕之前,肯定要以当地百姓为重。
百姓只要不乱,那就怎么都乱不起来。
......
当夜,城南十六里,太原粮仓。
太原总兵高业接到太原知府祁敬威的文书以后,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穿戴盔甲,亲自来粮仓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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