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也知道,臣初年曾是东林逆党的一员…”
魏广微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全然是忐忑之色,直到朱由校示意他无事,才是继续说道:
“臣本以为,东林党人尽是高洁之士,个个忧君体国,是大丈夫、真君子,如今却才知道,当年究竟错得有多离谱。”
朱由校没有吭声,坐在那里静静道:
“你继续说,朕听着呢。”
魏广微显得有些踌躇,犹豫半晌还是说道:
“陛下,臣请修《东林逆党案》一书。”
“此书撰成后即可交予京报有司刊行天下,好让天下的百姓和读书人都知道,东林逆党是一群伪君子、真小人。”
朱由校哑然失笑,道:
“东林逆党已经尽都被清查出去,现如今还在京为官的东林人士,也有些真正的能臣干吏,阁老是出于什么考虑?”
魏广微赶紧起身,跪在地上谏道:
“陛下明断,眼下东林出身尚还在京为官的,的确不少都是能臣干吏,可却还是有些浑水摸鱼之辈,意图搅乱视听,使东林还朝。”
“如此,可以避免今后各地士子为东林逆党所蛊惑,在地方上结社成团,壮大这群小人的声势。”
“这倒也是…”朱由校闻言,脸上笑容凝滞,若有所思道:
“厂臣年初也有禀报,说是那些科举大案中的东林人士们,虽然不在朝中为官,却仍在地方结社成群,着书立说。”
“朕忙于朝政,一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只觉阁老提醒得甚是,决不能容许这些东林逆党在地方上蛊惑人心,胡作非为。”
说到这里,朱由校在心里笑了。
《东林逆党案》,这就是换了皮的《东林点将录》啊!
历史上这种东西,是在天启五年,也就是明年的时候,由左副都御史王绍徽提出,现在经由各种变化,却是让魏广微提出来了。
当然,他和历史上的王绍微想法相同,都是要历数东林大逆不道之举,列举东林诸贤与书,警醒世人。
书的名字不是一个,内容和含义却大致相同。
如今有了京报,想必这本书一经问世,造成的回响一定会比历史上没有京报要有意思得多。
在朝堂上肃清东林党还是其一,要是想彻底消灭这群伪君子们,把他们的“后辈门生”截断,这才是根本之法。
朱由校起先还没有想到这个事,经魏广微一提,倒是觉得可行。
“眼下京报有司,是由王体乾一人在负责,阁老可以去找他,就说这也是朕的意思。”
朱由校笑着说道:
“《东林逆党案》一书,修成后朕要看原本,需得实事求是,真正的伪君子、小人,才可列举。”
“如刑部尚书李养正,还有阁老此类曾经东林出身,如今的肱骨大臣,还需仔细查问才可决定。”
“若朕看到有不实列举,京报有司还有爱卿,当一体责问。”
“你可是明白?”
魏广微顿觉皇帝言笑晏晏之中的言辞切责之意,连忙躬身说道:
“陛下放心,臣定与王公公轮番监修,选定撰写之官员,也会在几日后上呈天听,以供陛下删增。”
朱由校十分满意,看了看屋外的天色渐黑,点头说道:
“既如此,天色已晚,阁老府中该也是备好了饭食,若没有什么其它的事禀奏,朕要回坤宁宫了。”
魏广微一听这话,就明白皇帝对当今皇后的宠爱之意溢于言表,连忙站到一侧,躬身行礼:
“陛下慢行,臣这便回家用饭。”
朱由校没再说什么,起身就走。
在朱由校走后不久,西暖阁亮着的灯光自角落至门边逐一减弱,直至熄灭,王朝辅吩咐小阉和宫娥们留了最后的几盏油灯,说道:
“你们都可以回了,那个谁,你去直殿监,就说陛下今儿回的早,让他们派人来西暖阁洒扫。”
吩咐完这些,等最后两个宫娥行礼离开,才是缓步来到仍是心有余悸的魏广微身后,笑眯眯问道:
“天色已晚,陛下此刻怕都到了坤宁宫,阁老怎么还不回去?”
魏广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松口气道:
“原是乾清宫的管事牌子王公公…,老夫方才在想事,一时忘了时间,忘了身处何地,签押房尚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王朝辅送了出去,望着宫中逐渐起的四处灯火,问道:
“阁老言重了,陛下对阁老称呼为爱卿,就算有什么话重了,想也是责之深切,信之肱骨。”
“王公公想错了,陛下没有责骂老夫,只是…”魏广微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转头说道:
“内阁尚有政务,王公公,在下先告辞了。”
对方不想说,王朝辅本也就是随口问问,他并不想趟什么浑水,也便没有多问,拱手说道:
“阁老忠君体国,陛下若是知道了,会很欣慰的。”
魏广微知道自己操心的不是什么好事,心中觉得受不住这般夸赞,也作揖还礼,转身直奔内阁签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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